《不是因为你太好》第19章


无须跷课、逃家,路小冉再不是以前的路小冉,唱歌是她从小到大唯一保留下来的习惯,不同的只是,自从遇上杨泽,她就敢撇出心底大声唱了。
我总是在夜里 比白天近要清醒 有时不言不语 直到天明
他们说寂寞也是 一种无可救药的病
没有痛苦来的那么严重 却比孤单 剜骨折心
像我这样的心境 外加一把年纪 是不是就没有 诗情画意的权利
一首动听的情歌 也要有人愿意听
然而心碎泪水写成的歌 不知道应该 要唱给谁听
这首歌……原来是准备着要在今年唱给阿泽听的……
然而,路小冉边骑边笑,阿泽的生日过了有半个月了吧,她下意识算着。
唱首情歌给谁听 唱完了倩歌 是不是只好认命
唱首情歌给谁听 唱完了情歌 是不是只好死心
唱首情歌给谁听 唱完了情歌 是不是只好认命
唱首情歌给谁听 唱完了情歌 是不是只好死心(注五)
她的记忆总是飘忽旁芜着没一个深,唯独关于杨泽的那部份例外。
副官爷爷写给她的信真的留到二十岁才拆,那一年,她曾经想过放弃等待。
可是傅观隔了十几年才告诉她关于自己与妻子结离四十载却只相守五年的故事阻止了她。“值得了,这一生终归不枉。”老人家绝笔于此。
所以她就继续等了,等啊等,又是五回寒暑。
二十五岁那年,朱柏恺在军队中过的很惨,有时间就写信给她,没时间还是写信给她,有时好几天一笺厚厚折叠几乎要爆出信封了,有时一天好几封……
她总捧着这些呕心沥血的情意如履薄冰,她对他内疚,不胜负荷的内疚。
后来她终于受不了学着人家买了组网内互打的手机一人一只,朱柏恺乐得几乎要发疯了,她也只好强打精神努力倾听他稍来电话,任凭那看不见表情的声音传递着来来去去,只要他高兴多些,她那无法回应的内疚就会少些,断了线更散了、没了。
这……公平吗?
她也很想问问杨泽,真想。
第十加一次的最后试验就是这么来的,虽然机会很小的,微乎其微。虽然她真该当面去找他,问清楚,讲明白。
可,她也再没勇气多踏出一步了。记忆困扰着她,当年若不是自己一时奇怪冲出去拉他,两人的交会或许就只留在新公园那场各自难堪间使嘎然停了。
那样,杨泽就不会因为她的任性而差点致罪。那样,他就可以早早接着自己的计划自由飞了。那样,会不会比现在这样还好?那样,生命里再没有杨泽的路小冉会不会知道后悔?
第十年过去,她终究没等到答案。
朱柏恺在第十一年向她求婚了,真要算起来,他等她比她等另一个他还久。
心底很明白朱柏恺之于她的印象一直是浅浅的。
很多很多的浅加起来会不会是另一个深?
她要自己去试,在对杨泽的记忆变质以前。
明知不该,杨泽还是追着来了。
毕竟女孩家会选择夜间出门并非常事,夜间出门又只为骑车唱歌更教人匪夷所思。
况且,她行动自若目光星烁,看来再清醒也不过,实在不像梦游。
一圈。两圈。……四圈五圈、六圈、七圈八圈……驰骋在凉风与树香间,路小冉舒爽清缓的嗓音根本与静夜融为一气。
杨泽几乎痴了。不自觉越走越近。记忆翻腾……
第一次拿石头砸他凶巴巴又神经兮兮的小冉跑出来了。第二次冲出来抢他活灵灵又紧张兮兮的小冉跑出来了。补习街上哭着浙哩哗啦误会了他骗她的小冉跑出来了。溪头竹林间唱着紫竹调说着好喜欢好喜欢被他违心拒绝的小冉跑出来了……
而眼前,他所惦念的小冉活生生一夕长大,不只文字语气声音旋律或理路思绪,她的眼眉神态、成熟与自信,她的一颦一笑嫣然倩兮、恬慵便仿佛夏夜里轻轻绽开的一树缅桅,风来花吹,江香送暖,飘逸着展舞,宛转地、旋飞,直至尘埃飘驻快意止定,瞬间张落满地鹅黄镶云白。
还是熟悉呵……这半只出现在阿泽眼前的小冉。
他没忘,多么能忘?
……
喝一口来自那忘川的水
再喝一口来自那记川的水
忘了一切又记起一切
不由自主改唱“忘川”因为她看见杨泽。
是的,她发现他了。
就在她第N次绕过小公园暗处那角,路小冉确认了方才那一瞥而逝的身影不是日有所思的幻觉。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什么什么怎么办?她真想掐死自己!!
十一年的时间,足够让路小冉设想过无数次和杨泽重逢的方式与心情,但,临到头……她依然只能紊乱地脚踏不停!继续绕圈……继续唱歌……
他为什么来?他为什么现在来!他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来?!
数不清的疑团在心底恍惚晃过,她错愕、她惶惑、她愤怒、她怨怼……她哭笑不得、她惊喜交集……因为他始终没走,直直盯着她,瞬也不瞬。
踩着脚踏车转过一圈又一圈,路小冉的速度比起平日快上许多,连歌声都紧涩颤抖。在她还傻着愣着慌着讶着,欢喜兴奋又气闷莫名地直想要尖叫拧颊、胸顿足、仰天长啸的时怅,她只能一圈又一圈环着绕着。
面无表情经过他……视而不见穿过他……掠过他、闪过他、滑过他……
呜,真没用的路小冉……
副官爷爷唱歌给六岁小冉听的记忆爬出来了。那时她没能力记住什么。
年轻杨泽柔柔吻着十五岁小冉跟她说对不起再见的记忆爬出来了。那时她悲愤间决定要记住所有。
二十岁小冉一个人拆阅着副官爷爷的信,最后还是选择继续唱歌给阿泽听的记忆爬出来了;那时的她相信自己会有能力永远记着不去忘了,第六年、第七年……甚至一辈子。
几个月前路小冉信誓旦旦对自己发誓说要离开杨泽的记忆爬出来了。那时她欺骗自己离开不是遗忘。至少,阿泽在她心目中永远都会是好好的。
人好软弱啊,真的。他不该来。她不该想。
可人也真的好渺小呵,真的。他毕竟来了,她止不住想。
啊——
路小冉是听见煞车声才忽然发现自己停住了。
杨泽是忽然听见自己声音才发现自己开口了。
“小冉……”喃喃着,下一句隔好久才勉强能说:“记得我吗,阿泽?”不自觉伸手,隔了好久好久,他终于能再替她抹泪。
“大笨蛋才会忘记你。”用力抱住,也是想了好久好久。
这夜月圆。
他们就这样沉沦下去无可自拔了……
一天天,十点钟等作息还停留在部队里的朱柏恺查勤完沉沉睡去,夜深后盼着杨泽忙不迭加了班匆匆归来,住得颇近的两人多半先是在小公园见面,然后一前一后骑着两辆脚踏车在大街小巷随机闲逛,偶尔杨泽忙碌整天滴米未进,路小冉也会陪他消夜再回家。
不过这天。
“你刚去买菜了吗?”杨泽指着路小冉的车篮,忍不住好奇。
“嗯,我忽然想煮饭。”她轻笑。“不过我家不方便到你家吧?”
“矣……”他一愣,没想过路小冉会提出这样要求。
“啊抱歉,我没问你的想法就自作主张,”看出他迟疑未决,路小冉歉静着:“那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先把东西放回家再过来。”
“等、等等!”想也不想就抓住她手,然后两颗心汪地一震。
她看他,十一年如一日的清澄眸光。他笑,她也牵动唇角。
“我说呀……你可以改行去当铁板神算了,”干涩启了个头,杨泽原是故作轻松的神态也慢慢自然起来:“我晚餐忙着只有半个御饭团可以吃……”而为什么只有半个哩,因为一旁助理更忙着发昏,忘了自己今天是吃大亨堡,糊里糊涂就把他好不容易才有空咬了一半的御饭团给吃了。
“你一口可以吃掉半个御饭团?”太惊讶,路小冉自然而然就抽了手遮住嘴巴。
“现在的你也可以啊,”他打趣,方才不小心便越矩的手悄悄回收。
他们只是老友相见,深夜谈心。他得对她的未婚夫负责。杨泽想。
路小冉巧扮鬼脸,开始唱歌。
直到两人渐渐离了河堤,住宅区里,谁都没再出声。
“你一定不相信……”锁好车子,杨泽开了楼下大门锁,放低音量说。
“相信什么?”她也小声问。
有些意外地发现两人身处的小巷不是想像中的摩登新区,相反的,那是一批沿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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