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贫女》第18章


他吹出的调子曲风一转,哀伤不再,轻快音乐勾起了她许许多多的回忆。
她还记得,当初他告白后,她不敢相信他喜欢她,于是他每夜陪着她,耐心等她点头允婚;她也记得,他搂着她,承诺要让她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新娘。
曾经如此相爱的两人,为什么非得要假装是陌生人?
看着连君影也在旁边摸索着,专注盯着他一举一动,努力模仿,最后,风临玥望着他宽广的背影,终究是不顾逾越身分,在他身旁台阶坐了下来。
坐定的同时,她视线整个模糊了……她不知道他所谓的留在这儿,是否只指听完这首曲子为止,可是就算仅有这一瞬间,她也开心地几乎要痛哭出声。
她好想回到他身边,好想投入他的怀抱,一直等,一直等,可是也许永远也等不到。谁让她始终没能完成她的誓言?
五年前,她虽守住宝镜,但,那时追着父亲的路上,她将宝镜藏在某个隐密的地方,一时取不回来,要向他解释清楚所有的事,她现在办不到啊……
“你知道吗?其实有人陪在旁边……感觉还不坏。”他突然停了动作,轻笑起来。有多久了呢?他不曾发自内心感到温暖。
心头泛起曾经遗忘的宁静祥和,让微温趋走寒意,过去种种烦恼,好像可以暂时忘记,这一切是因为天气的关系,抑或是……她们母女俩的关系?
“怎么回事,远远的我就听见小孩吵闹的声音。”
腾龙堡的潘管事按例每月前来一次,请示堡主关于腾龙堡管理上的疏失疑难,这一次更是来禀报狂风寨余孽,似乎又在蠢蠢欲动的消息。
临走之前,潘管事遇到正端着茶点要去伺候的李大娘,便聊了起来。
“就是就是,我好久没见着魁首笑得如此开心了。”李大娘笑得合不拢嘴,手里还端着热腾腾的点心。“都是君影和思竹的功劳。”
“她们是?”潘管事轻抚着花白的胡须,有点不安。“哪来的孩子?”
“一个月前来借宿的,不过魁首似乎还挺喜欢她们,要她们多留些时候。唉,她们母女居无定所也真是可怜,待在这儿其实也不错。”
“只希望……这回别又来了个别有居心的女人。”
最近几日,北方天气虽然依旧寒冷,可腾龙堡别庄中却还挺暖和的。
一早起来,东方戬习惯性的坐到桌前,轻啜微温的茶水。举凡腾龙堡别庄,不论大厅或廊下,房内一切摆设位置都是固定的。
久了,一些简单的起居应对,东方戬是可以自理的,只是有阵子他总任性乱发脾气不想做,现在不知怎的,他有了好歹要维持堡主威仪的想法。
一起身,他便自己斟了茶,藉由气流的温热流动与水流的声音,准确的在杯中斟了八分满。一发现李大娘进屋收拾,他便笑着感谢。
“下雪过后到今天,李执事你不时记得帮我更换热茶,让我每天一醒来,不管早中晚,都不至于凉了身子;让你如此费心,真是麻烦你太多了。”
“这是我的分内事,魁首太客气了。”随口回几句,李大娘忽然顿住。“呃,魁首,其实……我顶多每天早晚换新茶而已,其他的,我没做啊!”
轮到东方戬睁大了眼睛,放下了茶杯。“那么其余时间是谁准备的?”
原本他从没特别要求过底下人,要做到怎样的规炬,就算是后来爱耍性子,也不曾太过严苛,那么,是谁在暗地里伺候着他?
“除我以外,能接近魁首屋里的,只有思竹母女俩。”李大娘小声回应。
“是你要思竹帮我的吗?”他再次开口,语带怒气。常思竹连这样的小地方都注意到了,他该称赞她细心体贴,还是怀疑她另有所图?
“我没真拿她当丫鬟使唤,虽说偶尔请她帮忙服侍魁首,可也不曾要求过这些微末细节……”
话未完,常思竹敲了敲房门,随即抱着大叠冬衣走了进来,向李大娘颔首示意后,便迳自整理起屋内东西。
李大娘才正要开口询问,却让东方戬挥手打断。“你先出去吧。”
随即,李大娘一离开,东方戬便迫不及待开口:“思竹,我有事问你。”
“魁首尽管问无妨。”她拿着拂尘里里外外拍呀拍,不曾停止动作。
“屋里的茶,总是热的。”他试探着。
“嗯。”她轻声应允,毫不在意。“热的比较好,不是吗?”
“是你帮我的?为什么要特别这么做?”
“大娘……大娘吩咐过我,要好好伺候魁首的。”她头也不回轻松回答。
“我刚问过,李执事说没这么吩咐。”他立身踏前。“说,如此工于心计,为的是什么?”
风临玥一愣。他……怎能说她工于心计?“我只是想让魁首过得舒服些……”
“知道是你做的,我并不舒服。”他脸上表情霎时冰封。“这些事太繁杂,就连李大娘也不曾在意,而你却在背地里,一声不吭地做,今天,倘若你居心叵测,我不就会神不知鬼不觉让人毒害了?”
他又变成原先那个动辄发怒,猜忌心重的人。
“你可知道,我有多痛恨让人欺瞒吗?”他步步逼向她,眼中饱含戾气。他原该要高兴,竟有人如此关心他,但常思竹的默默付出,竟让他想起东方翠雀!
东方翠雀也是如此,在他还没开口前,总提前一步为他考量着,吃的,穿的,用的,她设想得无一不周全,他曾经为她如此尽心深受感动。
而如今一发现两人行径如此雷同……却只会让他怀疑,常思竹是不是另一个想设计他的女人!
蒙受他天外飞来的指责,风临玥不知该怪谁。
她能理解他无法轻信他人,可自己的单纯付出让他误解,并不好受!他如果始终惦念她,将永远走不出心伤!
再也无法忍耐见他变得如此多疑,几次咬唇后,她不顾是否触碰他的逆鳞,赌气说了:“是因为……那个女人让你无法坦然接受别人的好意吗?”
“什么意思?”他沈声问,阴沈的彷若山雨欲来。
“风、临、玥。”她走到墙边,一把扯下挂在墙上的挂轴。“这幅画的主人,背弃你的女人。你至今还想着她,是不?”
她抓着那幅画,亲手感觉画被割毁数次、又屡次裱褙重拼后的厚度,心疼他饱受愤恨摧残的心,更心疼他深陷在爱恨交织的泥沼中,想逃却逃不开。
多可笑啊……是她一手害了他,有什么资格再让他所爱?甚至因了他这些年?知道他仍然爱着她,对她而言,反而是天大惩罚。
她无颜再见他,可看他这样,她如何不心痛?她宁愿他见异思迁,别再痴情,这样她才不会如此的悔恨啊……
她是个狡猾的女人。不敢面对他的怨恨,可又不忍心见他受苦,最后,她能帮他的,也只剩下……帮他厌恶她到底,让他别再想她。
“你一定是听李大娘嚼舌根的,是不?”听到她扯落挂轴的声响,他冲上前,乱无章法的想抢回那幅画。那是他对风临玥唯一的回忆!
“谁准你碰那幅画?给我放开它,滚出去!”
“我偏不!”她抓着画,瞧见画上的自己,身着嫁裳,笑得娇艳,一派甜蜜幸福的模样,她只觉得好恨——恨自己为何当初会选择承受他误解?
否则,现在在他身边的应该是她,而不是那幅徒让他悔恨的画中人!
“不管我喜不喜欢她,都与你无关!”他猛力一扯,将画扯回的同时,也将她整个人扯跌在地上。
“是与我无关!”她毫不感觉身上吃痛,只因心痛早超过她所能负荷,痛得几乎要叫她躯体四肢失去知觉。
东方戬发现自己过于莽撞粗鲁时,连忙蹲低身子,伸手探向她的方向,想要帮忙扶起她,但是碰到她之时,他整个人立即愣在当场。
他的手摸到了什么?零乱的长发下,层层纱布包裹的粗糙触感,是她的脸颊?而指间感受到那湿湿热热的水意又是什么?她——哭了?
“你不会明白,你不会明白……看你无法遗忘她,心里最痛的,不是你,而是在一旁看着你的——”她猛然住口。她到底在做什么傻事?
她想告诉他什么?东方戬心跳乍停,脑中疑问重重。她为何要为他哭?
“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总之……我并不是为了害你而做这些。”
“不然是为什么?”他懊恼追问,不明白自己为何执意要她说清楚。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答案?与其说他在怀疑她的用心,不如说他在乎她的用意。
他想知道,自己凭什么得到她这样特别的关照?他就像是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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