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泪(下)》第24章


小红炉,已全熄了。
可一室,还是暖的,很暖。
这男人是热的,即便寒冬,也是热。
只要他在,她从不需要那些小炉,但商行里事多,一年里,他总有要出门的时候,但他总会回来。
事一忙完,就回来,尽快回来。
特别是隆冬时节。
因为他知道,她畏冷,又贪睡,总懒得起床替小炉添火炭。
若能不出门,他就不出门,可总有不得不由他亲去的时候,但他一忙完,便彻夜赶了回来。
舔吻着怀中心爱的女子,知静本不想吵醒她的,乍一见她在床上裹着被,蜷成了小球,他只想温暖她,但她尝起来那般可口,如此诱人,他又那般想念她……
情欲总是这般,在见到她时,突如其来。
他怀疑自己这辈子,永远也要不够她。
怕压坏了她,他伸手拥着她,翻成侧卧,让她密密的贴在心口。
小小的打了一个呵欠,她任他摆弄,小手覆在他的大手上,还不忘往后贴得更紧些。
她贪暖,他晓得。
轻轻的以鼻头蹭着她的颈窝,他开口低唤她的名。
“银光。”
“嗯?”
“我爱你。”
“我也……爱你……”
她自然而然的说着,话一落就贴着他睡着了。
听着她徐缓安稳的心跳,他心头微暖,唇角轻扬,待她睡熟了,这才缓缓起身,去替她收给一桌的杂乱。
她的桌皇上,笔未洗,砚未收,纸镇下,还压着一叠宣纸,最上面那张,写到一半。
他愣了一下,发现那些纸上,抄写的竟都是同样的字句——
虎儿爷、虎儿爷,
虎啸一声震青天,
快快显灵除妖邪,
打得妖鬼泪涟涟。
虎儿爷、虎儿爷,
摇头摆尾除邪秽,
日日常拜虎儿爷,
佑我平安发大财,
保咱长命又百岁。
这,是这些时日,扬州城里孩意们传唱的歌谣。
心头,莫名一阵激越,他喉咙紧缩着,看着那一张张的歌谣,知她这是在为他将来铺路。
她要他一世安心、一生平安,她要扬州城的老百姓,非但不怕他,还要敬他、爱他。
当初虎爷这主意,只是爹的奇想,拿来布阵,他原以为,事过便会境迁,人们都是善忘的,头一转,就忘了。
没想到,后来却传出了这首歌谣。
这首歌,让人一直记得那一年、记得那一夜的虎爷传说,也让城外的山神庙,香火始终鼎盛。
一年一年又一年,扬州城的百姓没有忘,不曾忘。
他以为只是巧合,现在才知,那不是。
是她。
她不要健忘的人们,忘了他做的事,忘了他立下的功,她一次又一次的提醒着所有的人。
身后传来窸窣的声响,他回首,看见她在芙蓉帐里,坐起身。
瞧见他手里拿着的宣纸,知他在想什么,因为发现他不见而醒来的银光有些窘,但仍是倔强的道:“那是你的血,每一尊、每一张,都有你的血,你流了那么大一缸血,还差点死了,才有办法让爹写那么多符,做那么多事,我才不要让人忘了……”
这世间,只有她,也只有她,会疼他、爱他,这般深。
情不自禁的,他缓步朝那黑发如夜、肤若凝脂的女人走去。
她屏住气息,看着那强壮的男人,一步步,来到眼前,看着他伸出了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我不是神。”他哑声告诉她。
“我知道。”她仰着小脸,凝望着他,抬手抚着他的心口,哑声道:“我喜欢你有血有肉的,我爱你的心会跳,会呼吸,会说话……我爱你,像你爱我那样深……”
是啊,他知道,清楚知道。
他的银光,爱他。
就像他深爱着她,每一寸。
从脚趾,到嘴唇。
从心,到灵魂。
他缓缓俯身,将她重新压回床上,印下一吻,再一吻。
只要她想,他会当她的虎,作她的兽,生生世世,直到永远——

入冬时,他酿了一坛酒。
他清楚记得,娘有教过,酿酒时,秫稻必齐,曲檗必时,湛炽必洁,水泉必香,陶器必良,火齐必得。
酒之六必,缺一不可。
他小心的一一遵循,细心的呵护着那坛酒。
开春后,他将酒,送给了她。
“这是什么?”她见了,好奇轻问。
“一坛酒。”
“什么酒?”
“银光泪。”
她一愣,打趣的瞅着他瞧,“我只知,娘有酒唤银光,不知有酒取名银光泪。”
他温柔的看着她,告诉她:“这不是娘酿的,是我。”
银光又一愣,只听他继续道。
“这酒,得你藏着,酒藏三年有成,七年才新,十年味香,二十年方陈。”
还有这规矩?
她轻笑再问:“为什么叫银光泪?”
“因为,我希望你这一生的泪,都在这了。”
她哑口,愣愣看着眼前的男人,一颗心,微微发烫。
虽然看似冷漠,可她知他是多情的人,却怎么样也没想到,他会做出如此多情的事。
“我再不会惹你哭了。”他抚着她的小脸,悄声道:“就让这坛酒,替着你的泪吧,可好?”
这,是他的誓言。
她知道,清楚晓得。
看着他的脸,瞧着他深情的眼,她怀抱着那坛酒,绽出一抹如春花般幸福的微笑,应道。
“好。”
他低头,又吻她。
暖暖的春风,悄悄吹送,将两人一酒,包围轻拢。
牵握着她的手,他和她相伴,在飘落的绿柳挑花中,从那酒坊里,慢慢穿过偌大的扬州城,走回家。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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