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九斤半》第7章


老爹朝里屋张望,瞧见了一张很是陌生的脸,可她那身青衣他瞧着却很得眼缘。自家世代农人,老三遇到一破落书生的女儿便当个宝似的,能让一位青衣主子落户他家,唯有……
“九斤半?是你吗?你回来了?”
老爹冲上前,将围着青衣坐着的两个儿子两个儿媳通通推开,兀自拉住她的手老泪纵横,“你回来就好,你回来就好啊!爹盼你盼了多少年啊!”
多年不见家人,心中本还有几分尴尬的九斤半见到老爹的泪,自己眼也酸了。拿帕子掩住脸,久久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充当奴才的二闲抖着机灵上来就把老爹的手挽住,“这位想必就是老爷吧!我叫二闲,是女主派来伺候主子的。如今主子被放出了宫,我也就跟着伺候出宫了。”
“这宫人到了年限被放出宫,还配个男人伺候在旁?”老爹没见过啥世面,也不懂这宫里的规矩,愣愣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上去面白唇红的奴才。
九斤半挡在二闲面前哼哼笑道:“他是内官,不是男人。”
“不是男人?”
满屋子的人将注视二闲脸部的视线集体移到他两腿之间的位置,而后异常整齐地发出一声——
“噢——”
九斤半有些疲惫地自庭院中躲回自个儿的屋里,捶捶肩膀揉揉脖颈,她只想窝在床上再不想下地。
悄无声息间,有双厚实的大手捏起了她的肩,“累了吧?”
这个时候会进她的屋,除了他这个“内官”再无旁人。
“我若是累了,你不是得累瘫了?”
连着三天的工夫,爹在庭院里大摆宴席,为庆祝他那自宫中出来的青衣女儿而宴请村里所有的乡亲——主要是为了让村里头过往瞧不上他们家的那些人都看看,见识见识他们家这个跟在娘娘、女主身边的女儿是多么的尊贵。
二闲这个奴才被指派到厨房,虽有两位嫂嫂帮忙,可这一桌桌的酒菜大多是他准备的。好不容易忙完了厨房里的活,三个哥哥又指派他给这个添酒,给那个倒水的。冷不丁的还被爹叫进后院,往酒缸里兑水——来喝酒的人太多,不兑些水,爹该心疼那酒钱了。
“这几天的日子是有些累,可比那些心受累的日子却轻松多了。”他意有所指,只是九斤半没多在意。
二闲忽然想起一事来,“对了,这几日宴请的花费都是从你带回来的那些钱里出的,已经花去了近百两银子。”
“我知道了。”意料之中,家里哪来的闲钱宴请这么多乡亲啊?
二闲又道:“你那两位嫂嫂各要了二百两银子去了。”
九斤半两眼一瞪,“这是怎么回事?”
二闲掰着指头算给她听:“先是你大嫂窝在厨房里同我说,家里孩子多,近年开销大。一直想送你三个侄子进学堂念书,日后考个功名也不冤了你那身青衣。只可惜一直没有闲钱,想同你讨些钱给侄子们念书用。因为不好意思直接同你说,便跑我这儿套句话,说白了就是探探口风。
“也不知你二嫂是怎么知道你大嫂同我讨钱花的,昨天趁着人都在前院,也跑进厨房同我说,她也想存些钱日后给你侄子谋个前程。又说,你二哥膝下那两个闺女,也需些钱当嫁妆,日后寻摸个好婆家。你二嫂还说了,现在的人势利得很,闺女再好,也要厚重的嫁妆,婆家才看得上眼。
“你二嫂正同我说着这话,你大嫂就跑进来了。高一句低一句地说,你大哥近四十的人了,就得了那么一个姑娘,必定要嫁得好才能放心的。你二嫂听了你大嫂这话,立马就高了嗓门,骂你大嫂是在同她争钱。两个女人在厨房里吵得是不可开交,为了图个清净,我一人二百两银子把她们给打发了。”
一句你大嫂一句你二嫂的,听得九斤半云里来雾里去的,末了只听明白一点:她本就不多的积蓄里又少了四百两银子。
“钱带回来本就是贴补家用的,花就花了吧!”
她话未落音,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九斤半,九斤半,你在屋里吗?”
“三哥吧?进屋里说话。”她指使二闲这个奴才去开门——他自甘当差,她乐得使唤。
三哥进了屋,又是搓手又是揪衣角的,吞吞吐吐的样子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有事。
“三哥你同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了。”
老三等的正是这句话,趁着这工夫就把话给挑明了:“也不知爹同你说了没有,我相中了一位书生家的女儿,可得五百两银子当彩礼。加上娶亲总得把家里拾掇拾掇,又得宴请宾朋,置办些家什,我算了下约莫得八百两银子。九斤半,你……你看在三哥都这么大岁数好不容易相中个媳妇的分上,就成全三哥了吧!”
原来,还是为了钱啊!
九斤半心里算了算,回家这几日七花八花的,剩下的钱也不多了。她打开随身携带的首饰盒,从里面掏出两个金元宝来,“三哥,我就余下这一百两金子,你就拿去使吧!”
老三见到这百两金子,乐得嘴都合不拢,这下子他娶亲的事可总算是有着落了。
“成成成,九斤半,改明儿我娶了小怜回来生下个一男半女的,定要你来给取个好名字。”
三哥抱着金元宝颠着脚去了,她这些年在宫中侍奉主子们积攒下的全部家当也跟着去了。
二闲冷眼瞧着她若有所思的神色,显然他们俩心里都在为日后的生活发愁。
没钱傍身,这走到哪里也不好使啊!
在家也一样。
第四章 天下只得一人
不过仨月的光景,三哥娶回了那个青衣小姐。
同为青衣,你瞧瞧人家,每日读书抚琴,闲来赏花品茶,那个清雅,那个俊秀,那个飘逸。
再看九斤半,不是在田里帮忙种菜收拾果子,就是窝在厨房里弄得浑身油渍。
这日,她做好了饭菜正要招呼一大家子人上桌,就看三哥领着侄子们将她随身的行李自屋内往外搬。
“三哥,你这是……”
“你三嫂说你屋正对着荷塘,景色甚好,最适宜当屋作画。我想你也不赏荷不作画的,不如把这屋让出来给你三嫂当书房,日后我们添了孩子也多个地方。我瞧着西边那间房阳光充足,挺好的,不如你搬去那里吧!”
说这话的时候,老三手脚也没停,催着侄子们赶紧搬。
九斤半不做声,一旁的二闲瞧不过去了。他拦住他们,直言道:“西边那屋晒,就算是到了夜里,屋子里也闷得透不过气来,怎么住人啊?”
老三把嘴一撇,“觉得不好,九斤半你掏出些钱来再盖两间宽敞的屋就是了,把钱捂在兜里白瞎了。”
类似的话九斤半听过很多次了,微叹了口气,她一再地重复:“三哥,我在宫里那些年就攒了一百五十两的金子,回来这么些日子已使尽了。但凡有点钱,我怎生不肯拿出来贴补家里呢?”
听了这话,老三也不同她分辩,只说:“反正你在家也住不了多少日子了,凑合着住住。早便入秋,晚也就是冬至左右,你就嫁到好地方,住大屋穿锦衣了。”
原本还安静待那儿听他兄妹俩说话的二闲忍不住插话进来:“嫁人?谁说九斤半要嫁人了?”
老三可不白担这个恶名,索性将真相吐露,拉全家人下水,“你三嫂一个本家叔伯,四十来岁丧偶。咱们一家子人在一块儿一合计,这不正好嘛!你也二十出头了,身为出宫的青衣正好配这样的读书人,别拖来拖去耽误了你的青春好年华啊!”
九斤半咬着唇不出声,二闲先咋呼起来了:“二十配四十,还叫配得好?”他一个劲地叫唤,“我说三爷,你跟着你媳妇管人家叫叔伯,这万一主子嫁过去做了续弦,你管主子叫什么呢?婶娘?”
被他这么一抢白,老三面子上挂不住了,挥着手端起爷的架子来,“你是什么身份?一个出了宫的内官,连人都算不上,这地方哪里轮到你说话啦?好便好了,你要是不晓得看个眉眼高低的,等九斤半嫁过去,我寻摸个大户人家把你卖了,换几个钱使。”
二闲一阵冷笑,“什么样的大户人家支使得了我?”连他都算计上了,九斤半这些家人可算是成精了。他这些日子冷眼瞧着,她那一家人个个都比她精明。
老三以为二闲是说什么样的人家使得了内官,这方面他可打听过了,“我问过人了,很多大户人家以使唤宫里出来的内侍为荣,说不定还能把你卖个好价钱呢!”
卖他?二闲心里道:这世上能把他卖了的人,还没出世呢!“我是跟着主子出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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