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就是这样的兔兔》第82章


察觉他语气里的不悦,千梵秉着温润的性子,还记得要替图柏包馅掩盖身份,明知故问道,“杜大人,图公子在何处?”
“禅师是来传旨的,与本官交接即可,何必过问我府上衙役的去处。” 杜云看着他,眼里起了几分戒备和怀疑。
事实上,自从杜云知道千梵的身份后,对他的怀疑警惕就再也没有减少过,他眼里宛如明月的禅师已化为乌有,眼前的这个到底裹着什么心思的人早就被他划分了界限。
杜云不止一次的问自己,静心修禅的山月禅师之于大荆国算什么,帝君之侧,三步可血溅王朝,这个僧人可是那险些就卫冕东宫的人埋在皇帝身边的深渊,一旦山河巨变,深渊能吞没一切。
千梵缓缓收起了笑容,淡淡道,“杜大人不必戒备贫僧,此次前来,是受陛下所托。”
杜云不相信他,手指冲愣神的兔子勾了勾,咬牙切齿说,“过来,要不然今晚甭想吃胡萝卜。”
千梵抿着唇抱着兔子的手一点点收紧,他垂下头,注视着兔子的目光,浓烈的相思从骨血中辗转涌出,忍不住轻声唤道,“阿图……”
图柏浑身一僵,游荡在九天之外的神思骤然被扯回了身体了,他眨了下眼,垂下了眼眸,后腿蹬在千梵手腕上,跳出了他的怀抱,兔子爪上锋利的指甲在千梵手背上留下三道青白印子。
千梵根本没注意到,随着他跳了出去,心口猛地一空。
落地的兔子转眼化成消瘦挺拔的青年。
图柏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看,棱角分明的下颌生了一层青胡茬,脸色憔悴萎靡,看人的眼神冷淡漠然。
“老图。”杜云忙唤道。
图柏转过身,怔怔望着眼前气度不凡温文尔雅的僧侣,闷在骨子里的疼慢慢发酵成了另一种滋味。
“我……我不记得你。”
千梵眼眸一缩,眼中的清风朗月瞬间化成风雨凛冽,垂在袖中的手掐住佛珠,定定看着图柏,目光像是刀子一寸寸豁开他的皮囊,揉碎破开他的话,想知道他说的这五个字到底是真是假。
仅是被他这么看着,图柏就一阵心疼,他真的不记得他了,他把他忘了。
半晌,千梵摇了摇头,“我不相信。”
图柏苦笑,“这是事实。”
千梵伸出手,眉眼之间极尽温柔,“阿图,过来。”
那手递到图柏眼前,均匀修长,指尖干净,他垂在身侧的手神经质的一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握了上去。
但他忍住了,忍得神色近乎冷漠,低声说,“抱歉,我真的不记得你了。”说完转身,大步走进了后院。
“图柏!”千梵欲追,被杜云拦住了。
千梵望着图柏的背影消失在回字廊的尽头,英俊的眉宇之间骤然呈现出骇人的凌冽。
夜色渐渐遮住夕阳,最后那点如血残阳转眼便融进了漆黑中。
图柏坐在梨木桌前,眼神空洞寂寞。
桌子上铺着纸页泛黄的莫忘书,寒风从窗户缝隙里卷进来,哗啦啦将莫忘书吹翻了几页。
写在上面的记忆走马观花在图柏眼前浮过,他按住一页,上面尽是空白。
这里面没有他,没有那个僧人。
他记忆中最重要的人都在上面,可唯独没有那人。
所以那个人对过去的他而言……是不重要的吗。
图柏忽然转过头看着紧闭的门。
门外,千梵停下脚步,静静站着。
图柏心酸的想,“我都不记得了,你还来做甚么。”
千梵在门外开口,声音喑哑,压抑着什么,“我想要……你的解释。”
图柏默默想,“解释什么?我忘记你了,没什么好解释的。”
千梵抿了下唇,“我等你。”
说完便不再言语,垂眸敛目,如一尊佛。
竹林外,杜云远远看着死守在图柏门前的僧人,一拳捶在院墙上,然后疼的龇牙咧嘴捂着手走了。
走到自己的寝房里,师爷和孙晓已经在等候他了。
杜云摸出茶杯,给自己倒了杯凉水灌下,躲着身后的两双眼睛,漫不经心道,“你们来做什么?”
孙晓腾的一下站起来,“大人,你明明说过禅师不会再回来了,可现在他回来了,是不是……是不是可以说禅师对图哥也……也是有感情的!”
杜云实在不想再提这个,他的心里也乱糟糟的。
没料到山月禅师又回来了,这次他来为了什么?还有,山月已经知道了老图是兔妖,是他发现的,还是两人感情已深到这种推心置腹的地步了?
师爷抿了一口茶水,将圣旨双手托了出来,“禅师此行是为这件事。”
圣旨里写了什么,杜云刚刚一个字都没听见,现在再看见,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走过去接住圣旨,抖开看了下去。
他刚看没几个字,脸色骤然一变,所有的血色瞬间褪尽,眼中惊恐失措怀疑齐齐涌了上来。
平常杜云表现的像个怂包,但骨子里却泡了一具大义凛然的血肉,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见他惊吓到了这种地步。
以头抢地,搅乱朝局,质问九五至尊,连死都不怕,一身儒衫尽风光的前状元郎杜云到底怕什么?
“上面写了什么?”孙晓问。
杜云失魂落魄坐到椅子上,圣旨从手上滑落,“启程前往铜水峰,寻找消失的使节团和……”
第56章 消失的使节团(三)
三更半夜; 冬季末梢的那点寒冽就出来作祟了; 寒风幽幽一起; 刮在人身上如刀子剐肉般冻的人浑身又疼又寒。
没一会儿; 还下起了雨; 这是洛安城的第一场雨,也是最冷的那场。
雨幕铺天盖地飘落; 不用多久; 地上就湿透了,月牙潭里淅淅沥沥,淋的碗莲苗像水草一样摇晃。
千梵站在空荡寂静的院子里,雨水从精致如琢的脸庞滑落; 凝在尖尖的下巴上,最后顺着青色的裟衣滚进胸口。
雨水冰凉,湿透了他的衣裳,身上的热气能清楚的看见正一点点氲腾进雨水里。
洛安城第一场雨比帝都的雪还要凛冽,千梵的眸子像湿了水的琥珀,平静固执的看着紧闭的屋门。
屋里没点烛,图柏坐在黑暗里; ‘咔嚓’一声暴躁掰断了一条椅子腿。
这和尚究竟要做什么?他都说了; 自己早就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了,是聋了还是瞎了,没看见自己根本不愿意搭理他吗。
图柏攥着断了的椅子腿; 断裂处的木渣滓扎进他的手里; 指尖洇了血丝; 但他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痛,黑眸死死盯着屋门,眼里的愠怒恨不得要将屋门射的四分五裂。
这倒霉的屋门平白承受了怒气,若是会说话,一定觉得自己是千古奇冤。
雨下到后半夜越来越大,屋顶的琉璃瓦噼里啪啦被淋的作响,图柏终于坐不住了,腾的站起来,一把拉开了屋门。
风雨一瞬间吹了他满身。
雨中的人青色袍角浸在水里,黑夜和大雨衬得他肤白的惊人,卷翘浓密的黑色睫羽坠着水珠缓缓抬起来,露出恬淡俊雅的笑容,温声道,“阿图。”
图柏隐忍不发,声音从喉咙里低低逼出来,“我说了,我不认识你,不记得你。”
雨水顺着手臂流过修长的指尖,千梵指了下图柏无意间露出来的手腕,“相思子,你带着。”
图柏猛地将手藏进了袖口里。
“若是不记得,为何要带着它?”
图柏站在外面没多大会儿,肩头就湿了,他茫然看着自己手腕上血色的红豆串珠,“我不知道,这是……有人送给杜云。”
千梵轻轻凝起眉,“我需要解释。”
图柏双眸盯着他,一道紫色的雷电划过天际,将昏暗的院子照亮了一瞬间,就那一瞬间,千梵清楚看见图柏眼中的冥茫。
这个人那么爱笑爱闹,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不记得过去发生了什么,什么都不记得,我的……书上也没记过你,所以你……”
不重要。
千梵轻轻哦了一声, “我等你。”
图柏一下子不耐烦起来,一拳砸在门框上,“就算我现在又认识你了,将来还会忘记,何必……何必呢,你要是愿意等,你就……”
他胸口剧烈起伏,黑色的头发凌乱贴在鬓角,雨水在脸上汇成细小的河流,眼底情绪狂乱,他从未这般痛恨自己,又恨又怕,怕自己现在记得他了,将来,又会忘记他。
图柏还没傻到那种地步,他还清晰记得自己说出忘记时,这个人眼里的震惊、失落、疼痛。
看得他心都跟着抽起来了。
“既然你要等,就……”图柏咬牙切齿,冷冷的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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