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来了傻小子》第6章


“三小姐,比较大的伤口都处理好了,剩下的——”
大夫才想说,一些比较敏感位置的伤,请她自己上药,卢三娘已经纵身掠上窗台。
“剩下的细微小伤,过两天它自己就好了,不必浪费伤药啦!”她一脚踢开窗户,飞了出去。
“三小姐——啊!”大夫吓一大跳,跌下椅子。“三小姐,你为什么不走门?你、你有必要开门开窗都用脚吗?”天哪,谁把卢家那个娇美可爱的三小姐还回来?
卢三娘离开绣阁,便到火灾之处晃了下,长沙帮众已经投降了,卢大、卢二正在处理善后。那些烦杂的琐事她没兴趣,趁著没人发现,转头又跑了。
她在芦花荡四处逛悠,身子很累,心底却有一股战后余生的亢奋,让她无法安静地躺下来休息。
她的经验还是不够,如今想起一剑取长沙帮帮主性命的事,手微微地抖。
她叹口气望天,夜尽了,黎明前的黑夜却最是深浓。
她要到哪里才能找回心底的宁静?目光转呀转,不由自主地飘向虾子坳。
她没有多想,展开轻功便往前跑,来到虾子坳入口,见到卧龙石,心一惊。她夜里离开时,竟忘了启动机关!
那个柳二不会乘机跑了吧?
不会。她心里浮现一股笃定——柳二不会不告而别。
为什么相信他?不知道,那人身上就是有一种凝定的气质,叫人怀疑不起来,否则她也不会容许他留在虾子坳,还照三餐给他送饭。
她在心烦意乱的时候,第一个想到来虾子坳,也与那份凝定有关吧?
她想看看那个为武学痴狂、连命也不顾的傻小子,他的凝定是否能传染给她?
她亢奋的心需要安抚,否则无法平静。
她跨步往虾子坳里走去,几重险阻后,她看到他。
柳照雪也在看她,他唇边勾著淡淡的弧度。
“来啦?”他的目光还是那么锐利、笔直的,像要在她身上灼出两个洞。
他盘腿坐在地上,一只手拎起酒壶,在两只酒杯里各倒入酒。
他举杯,对她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卢三娘恍惚间有个错觉,那前半夜的厮杀根本不存在,她一直没离开,她在这里,和他品酒吃饭,其乐融融。
她痴了也似,走到他面前,坐下。
他鼻子动了动,嗅到血腥气味。她受伤了。
他放下已经举起来的酒杯,改递一双筷子给她。
“吃点。”他说。
她看著筷子,方才虚伪的梦境瞬间碎裂,她又想起父亲死亡,长沙帮来犯,她发狠,一人独挑长沙帮帮主、左右护法和十二舵主的事。
拳头不自禁地握紧了,她的心跳开始加快。
他看著她好半晌,说道:“不吃吗?”
她喘著,心绪又有失控的迹象。
“嗯……”他黑眼转亮,衬著初升的朝阳,眼里有一种……光看就叫人牙痒的东西。“还是你没力气吃?也是,奔波半夜,功力不够扎实的,确实会撑不住。”
什么?他竟敢小瞧她!她挺直腰,便要伸手去接筷子——
但是,她倒吸口气,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在哀号,好酸、好痛。
她咬紧牙根忍耐著。他妈的,这时候示弱,跟懦夫有什么两样?
她勉强伸出手,可他却突然收回举到她面前的筷子。
结果,她伸手落空。
她恨恨瞪著他,不想吃饭了,比较想吃他。
“啊,不好意思,刚才以为你不要了……你还要吗?”他说得很诚恳。
“你在耍我吗?”她想把他剥皮抽筋。
“怎么会,刚才真是意外。”这回他把筷子送到她手边,只要她伸个手指就可以拿到。
她定定望著他,看他又想玩什么新把戏。
“来啊!”他手中的筷子已经碰到她的手了。
她却一动也不动。
“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这人的个性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贱。“可惜我不擅长喂人吃饭,否则就能帮你了。”他把筷子缓缓往回收。
“不必你喂!”怒喝冲口而出,她抢也似地把筷子捉到手中。
“手脚很灵活嘛!”他像在赞叹。
“你——”她吸了几口气,突然笑出来。一点鸡毛蒜皮的事,也值得这样生气?她确实累得有些糊涂了。
是啊,现在真觉得累,忍不住,上下眼皮想打架,刚刚还窝满心的亢奋被他激了两回后,已渐消散。
他没有用他的凝定来安抚她,倒把她心里的焦躁气得灰飞烟灭。
这个狡猾的傻子,他果然不简单。
她强撑著身体,不让自己睡下,轻蔑地看著眼前的菜肴,她冷哼。
“隔了一夜的冷菜,有什么好吃的?”但还是把菜放入口中。随即,她眼睛一亮。菜,是热的。
“我也觉得冷菜不好吃,热菜比较好。”他眼里的戏谑不见了,唇边勾起的是温柔的笑,清晨的微风卷过他身边,扬起一块衣角。
她又闻到那寒梅冷香,清清凉凉,却灼人心魂。
原来他为她温了一夜的菜肴。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叫她吃东西,他早料到她昨夜的离去会遭遇什么,也料到她会再来,更料到她空著肚子,所以替她准备了一切。
她又挟了两口菜放进嘴里,热菜入喉,心也烫了起来。
她放松了疲乏的身子,懒懒地看著他。“有菜怎可无酒?”
他没把酒给她,倒问:“你有没有听过截脉止血这门功法?”
“点穴止血倒听过。”她打个哈欠。
“很简单,你把真气运到受伤部位,用真气封住受伤的肌体。若你正在争斗,便将血脉封绝,可以避免大量出血,更好地保存体力,与敌作战。待得事后,放松一部分血脉,保持血液畅通,也可令你伤势加速痊愈。”他边说,边给她示范。
卢三娘皱眉,这玩意儿……真他妈的痛,不过似乎有效,她可以感觉疼痛的身体正一点一滴地康复。
柳照雪看她学会了,便将酒杯递给她。
等她喝了一口酒后,他说:“酒会加速血行,你伤后喝酒,痛楚会更明显。”
卢三娘瞪他。这家伙是故意整她吗?不过……
“我宁可喝死了,也不想看得到、喝不到,活活馋死。”她端起酒杯,一口饮尽,管它伤口激烈地抽搐著,她心头很暖,连脑子都像泡在温水里,被人轻轻地按摩那样舒服。
她眯起眼,对他勾勾手,柳照雪便又为她倒了一杯酒。
他看她明明疼得额角微抽,却又一派享受的样子,不禁想笑。这姑娘倒是硬气、别扭又爽直得让人欢喜。
卢三娘连喝了三杯,才道:“你怎么会截脉止血这种功夫?”
“我们保镖,常年走南闯北,与人争战如家常便饭,岂能没几手保命功夫。”
“常有人找你麻烦?”
“不。”他举箸挟菜,表情看起来很纯良。“我通常只找麻烦,不让麻烦找我。”
她细细地品味这句话,果然……大有深意。这家伙,是一只披了羊皮的狼。
不过她喜欢,像他这样的人,日子必然过得精采。而她最喜欢精采热闹了。
“你下次要找人麻烦的时候,记得通知我。”
他对她扬起一边的眉。
“你的热闹一定很有意思。”她哈哈大笑,黑眸被酒气醺染得迷蒙。
终于,她再也抵挡不住大战后的疲累,脑袋一歪,手中半杯酒倾倒,剩下的酒液沿著她的手指,滴落尘土。
“长沙帮……我没有……给三煞剑……丢脸……爹,三娘做得很好吧……”她口里兀自呢喃,意识已经陷入黑甜乡。
他轻一弹指,点了她的睡穴,让她可以睡得更安稳些。
她倒下来时,他正好撑住她,将她小心地放平。
晨阳里,她的脸色残存著受伤过后的青白,但眉目间的张扬却依旧跳跃著,似要与日阳争辉,谁才是世上最明亮的一方?
如果让他来选,他毫不犹豫会选择她。
这一身的雪白,岂是“灿烂”二字可以形容?
他拉起她的右腕,内力顺著腕脉,温和调理她激战过后的身子,这会让她好得快一些。
他希望她长保康健,他希望……最近的自己变贪心了,总是有很多的希望,这不太好,人要懂得节制,才不至于在贪婪中走向毁灭,但是……
看著她的脸,他就是控制不住心头那股希望。
卢三娘这一觉睡得很沈,直睡到差点错过卢封的法事——当然,这是某人搞的鬼,但她无法发火,因为这一场大睡,让她的体力彻底恢复,现在要她再战一回长沙帮都没有问题。
她只能咬牙,把气吞下,匆匆往卢家庄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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