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垠》第10章


“是。”尽管有疑问,但富叔聪明地不言。当个管家不容易,当个好管家就更加要懂得什么该说,什么又不该问。
下雪了——
那从天而降的雪花晶莹剔透,不染一丝尘埃,如此纯净雪白,与这个世界实在不符啊。
从商老太爷屋子出来的靳非垠,绕着回廊走,慢慢地来到商府的花园里,现下还没有人来管她,先偷了小懒吧。
她相信,从此后,她可没那么好命了,那个固执的坏脾气老头一定会让管家好好“招待”她的。
唉,她是惹了谁了,有那样的家世又不是她的错,心中突然印上他的身影,也不是她的错啊!有谁能管住自己的心呢。
不过,如果她那么被对待,也只能怪自己方才的态度太让商老太爷生气了。没办法,她的性子有一点像娘,遇到不怎么讲理的人,固执又不服输的性子总要冒出头,替自己惹麻烦。
花园中,只有石子小径是干净的,其他地方正慢慢被雪覆盖,那原来笼罩一切的雪还没完全融化,此刻又要再加一层,实在有些可怜那些花花草草。不过,春风吹又生,春天一到,繁花似锦,一定又是一番别致的景色。
下雪的日子里,最好就是窝在被子里,一边围着火盆吃糖葫芦,一边赏雪景了,可惜如今身为人家的丫环,可没那么好命。
她搓着双手,笑吟吟地望向天际。
无妨啊,如果能看到他,什么事都无所谓了啊。哪怕他明日就成亲,哪怕他心中压根没有她,她也无所谓啊……
真的无所谓吗?
恐怕,不是。
初见他,是在她受伤的时候。那时的他,善良而温和,眼中是纯然的和善笑意,就连他的怀抱也充满了温暖的味道。
再见他,他依然是那种表情。
第三次见他,却让她的心头紧了紧,他眼中闪动的竟然是冷意,竟然是让人望之却步的无波无情。
然后,那天夜里,她终于得以与他说了会话,而他又是一位关心下人的好主子。那公式似的关怀里,让她怀疑,自己是第几位受他关照的丫环。
原本,她在短短的时刻里,能见他那么多回,她心头应该感到满足了,要报恩,也非见得只有以心相许这一种。
但是见他多了,心头想要了解他的念头也随之多了起来。
不,不只是了解的念头,之中还夹杂了一种想要被了解的想法——被他了解,被他认识,被……
唉,哪里能欺骗自己呢。其实,自己心底是越来越在意他的啊,多想他还没有订亲,多想能早些与他相遇!可是,只有十几个时辰了,只有那么多时间了。
伸手接住上面飘下的朵朵精致的雪花,看它不多时就融化在手心里,消失得真快,就如同她能拥有的,光明正大看着他的时光一样。
明日之后,她怀疑自己是否能忍受他软玉温香在怀,而她只能叫那一声“少爷、少夫人”的处境,也许还是离开得好吧。
她抚上胸口,那里有点痛,微微痛着。
雪越下越大了,但她却不想去躲,那雪花落在身上,雪水流进衣中的感觉,虽然冰冷,却让她的神智格外清醒。
冬去春来,夏走秋至。
既然她不能控制自己,不能控制即将发生的事,那么,就随它吧,任时间来决定一切。
突然,很想发泄一下,如果任心头的那痛占据心房,那么她势必要痛苦良久。而小时候,娘教的让自己开心的方法,此刻正好能用上。
接着,她开始与雪玩耍,在雪中转圈,将咯咯如银铃的笑声洒在这暂时无人的小花园里,让这一场雪,见证她的心事!
要赶往库房拿东西的商问存路过花园,看到的正是那么一幕。
白雪飘飘而下,一名淡蓝色衣裙的女子正尽情地欢笑,在漫天雪花中畅快地玩着笑着,仿佛纯净得如那雪花般不染世俗一尘,仿佛要就此羽化升仙一般。
这样美好的画面啊,将他深深吸引,他从来未见过眼前的情景,便不由自主地,走向那园中的凉亭,坐下静静欣赏她的欢乐,感受着她的欢乐。
未几,他的脸色暗下,为何他感觉到那欢笑中,竟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愁?她心头不快吗?
可是,她的脸上却又未表现出来啊。
蓦地,他很想知道她心头在想什么!
一下子,天地之间好似就剩下这么两个人,无名的牵系悄悄地,将他们连起来。
很一会儿后,靳非垠玩得乏了,她慢慢停下动作,缓缓地,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下。
“啊!”好冰啊!
她立刻跳了起来,那瞪着椅子的模样煞是好玩。仿佛能将它瞪到承认自己的错误一样。
不远处的商问存不禁笑出声,也因此,让她发现了他的存在。
靳非垠闻声立刻回头,就发现了正拼命忍住笑的商问存。
她狠狠瞪了他眼,但他笑得更起劲,毫不掩饰。
靳非垠瞪着他,而他笑着,良久,她才终于垂下眼,落寞写在眼中,慢慢坐在方才让她跳起来的石椅上,沉默不语。
商问存愣住了,她这是……
而她的表情让他十分不舒服。于是他起身,朝她而来,踏在雪地上的声音,极其细微,以至当他出现在靳非垠眼前的时候,她被吓了一跳。
“你……”以为,他离开了,所以才更加地难过,但他怎地没走,反而走了过来?
“需要……帮忙吗?”他出口的话,把自己给吓住了,如此暗哑,又似乎隐隐透着温情,几乎是立时的,他将视线转向那被冰封住的湖面,神情之专注,好似上面能长出一朵花来。
“帮忙?”她不解。她何要他来帮忙,帮什么忙?她的事,他能解决,但无力解决,勉强的东西,她可不要。
“嗯。”没来由啊,他居然对这名女子放了太多的关注,而他甚至不晓得她是友是敌。
她笑:“我无需你帮忙。”
她笑,笑得凄凉。
她无需他的帮忙,并非她不用他来帮,而是因为,即使他想帮,也帮不上的啊,也是有心无力的啊。
她能说:不要成亲就是帮了我?
不可以的,不可能的。
“但……”她适才因何而神伤?
“少爷!”靳非垠站起,将面前的商问存弄呆了。既然不可以,既然不可能,那么,她便该做些什么了。
“明日是少爷的良辰吉日,少爷不该在此,还是去好好准备吧。”说完,福了福身,掉头就走,将商问存硬生生晾在一边发怔。
可是天知道,她的心头是如此的热啊,全身的血液似乎也在往上冲。他竟意外地来关心她了,这让她走得有些不稳。
然而,心底的一角却也在提醒自己,他只不过是一时善心,正如他一时兴起允她人府一样,他对她并无半点感觉啊!
冷与热,开心与失落交织在她心底,一路而去。
她是怎么了?
商问存望着那离去的背影,茫茫然地不知何因。
而那背影在此刻他的眼中看来,依旧带着忧伤,那让他的心也忍不住泛过一丝不忍。
不忍?他怎地会有如此奇怪的想法?!
她是名新来的丫环,而他是明日要踏人牢笼的新郎官!即便是相遇,也不该出现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情境下!
他闭了闭眼,暂将心头的异样压下,毅然转身离去,而他没看到,走了一半的靳非垠,却正在花园的一角默默地望着他……
成亲——
鞭炮声,爆竹声,吆喝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商府,将原本带点冷清的商府装点得分外热闹。
在新房里,打点一切的管事正手忙脚乱地吩咐大家做事,各就各位。随后,新郎官该穿红蟒袍准备去迎接新娘子的花轿了。不过——
“啊!”有人惨叫。
“怎么了,怎么了?”有人问。
“衣服,衣服!”天哪,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什么衣服?”
“新郎官的红蟒袍啊!”这会儿出现这样的意外还不让人头发急白!
“啊……”更多的人跟着惨叫,然后,大家四下寻找,但没找到,于是,又是一团混乱。
而那新郎官商问存,却是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角,冷眼看着这一切,没有帮忙的打算。
“怎么办?”有人问。
“怎么办?当然继续找啦!这里没有,到别处去找,就是变也要给我变一件出来!”要命,昨儿不是好好地挂在屋子里的么,怎么到了这当口,居然不见了!
然后,众人纷纷出去寻找那件自己长了翅膀飞了的红蟒袍。
“走、走、走,别挡着道。”有人吆喝,急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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