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来运转》第20章


“关大人,你的气色不大好。”
耳畔传来温言细语,是时转运,关心他,却不是挂念他。
“无妨。”他收敛神情,在时转运面前勉强佯装笑脸,隔着她看向对面的谢仲涛,对上他并不友善的目光。
视线碰撞,隐隐有微妙的气氛,暗流涌动,连身处其中的时转运也感觉到了。
不多时,谢仲涛收回目光,开口道:“关大人侍奉义父,尽心尽力。孝心固然可贵,切莫累垮了自己,得不偿失呀。”
对他若有似无的嘲讽,关孟海意有所指地回敬:“世事皆无定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谁又能预料?”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谢仲涛不着痕迹地朝旁边移动脚步,靠近了时转运。
“除非无路可退,否则决不轻言放弃。”
说这句话的时候,关孟海的声音很轻,语调却很重,弄不清他想要表达的对象,究竟是眼前的谁。
时转运转头看他,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就已经指着正前方的一扇门,将她轻轻向前一推,“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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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转运立在门口,远远地,看见房间正中的太师椅上,有一人在闭目小憩,听见响动,缓缓张开眼来,目光锁定在她身上。
“小丫头,是你。”奉德公点头向她示意,要她走近前来,“三天的时间,终身大事,你应该考虑得很清楚了吧?”
他在笑,可是那种别有深意的笑容,使她心里毛毛的,说不上来的感觉,充满了怪异。
“小女子今日前来,正是要向奉德公禀明此事。”时转运摇摇头,甩去心中那股不安定的感觉。这段时日,突发状况太多,闹得她也疑神疑鬼,风声鹤唳起来。
“哦?”奉德公拖长了尾音,望着她,似在等她的回答。
时转运垂下眼帘,“这三日,再三思量,小女子不过是被谢府买断终身的一介小小婢子,位卑福浅。承蒙奉德公和关大人错爱,自感身份难以与关大人匹配,还请奉德公为关大人另谋佳偶,早觅良缘。”
房中有片刻的沉默,她看不清奉德公的表情,只感觉说完这番话之后,自己的手心已是濡湿一片。
“孟海他,可知道?”耳边终于传来奉德公的问话,一如往常的尖细嗓音,听不出其中有情绪的变化。
“是关大人带小女子前来的。”眼下的情形,风平浪静,比自己想象的,顺利了太多。
“这么说,他已经知道了——小丫头,你不选孟海,可惜,实在是可惜……”
最后的那句话,含义深远,可惜,她无法探出究竟。
“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可以回谢府了。”
云淡风轻的语气,波澜不惊。时转运诧异地抬头,却只看见奉德公反剪双手的背影,见不到他此时的表情。
就这样,完全没有谢仲涛预计的惊涛骇浪?完全没有她料想的苦难重重?就这么轻而易举,他们不与她为难,不与谢仲涛为难,不与谢府为难?
她想要问,但明白不该问,压下心中好多不得而解的疑惑,顺从地退出房间。才转身,就迎上了谢仲涛探究的目光。
“奉德公怎么说?”谢仲涛问她,没有人知道他此时心中的紧张早已超出了自己的负荷之外。
“奉德公说——”瞄了一眼安静站在一旁的关孟海,他看向一边,似乎根本没有在意他们的对话,“我可以回谢府了。”
谢仲涛一愣。他做好了万般结局的准备,惟一没有料想的,时转运和他,居然能够全身而退。
有些反常,有些复杂,他隐约觉得有些蹊跷,可一时间,却找不出头绪,想要理清重点,又不知该从何开始。
看关孟海,他一脸漠然,瞧不出他对这样的结果是在他意料之外,还是在意料之中。
莫非都是自己料错?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阴谋,只是自己太过敏感?
“二少爷?”见谢仲涛半天不说话,时转运轻声开口唤他。他的眉头深锁,似乎正被什么困扰,难以挣脱。
“哦。”谢仲涛应声,看到面前的时转运一脸忧心忡忡,明白她也在疑虑,他对她微微一笑,要她放宽心结。随后,他向许久没有说话的关孟海开口:“关大人,既然奉德公已经开口,我想,我和转运应该可以回府了吧?”
闻言,关孟海终于转过脸,正视谢仲涛,目光从他的脸上一直移到时转运的脸上,“当然可以。”
“那么,我们就告辞了。”讨厌关孟海胶着在转运脸上的目光,谢仲涛拜别,拉过时转运,大步流星地离去。
早一刻带着转运离开关孟海的身边,他才能觉得安心舒泰。
关孟海一直立在原地,望着谢仲涛和时转运相伴越走越远的身影,直到两人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他嘴角忽然扯动了…—下,脸上露出了极为古怪的笑容。
“孟海!”
正是笑意泛滥之际,从屋内传出拔高了的声音,关孟海收起笑容,跨过门槛,不远处那颗灼灼光亮的红宝石戒指发出耀眼的光芒。
“义父——”他躬身,只说两字,等待面前的人发话。
“咱家已经网开一面了。”奉德公转过身,瞥了一眼关孟海,慢慢开口,似在陈述事实,更像是提醒他,“不识好歹,枉费咱家一片苦心。孟海,天下女子何其多,不要为了儿女私情,误了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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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回大地,初阳融融,一年之计,始将起头。
正是一年好时光,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终日疲倦,恹恹地提不起精神来呢?
“时姐姐,你又犯困了吗?”雪离刚进屋,就见时转运掩嘴打了个呵欠,满脸倦意。
“有一点。”时转运笑了笑,揉了揉眼睛。睡意袭来,眼皮也连带着上下眯缝,完全不由她的意念指挥。
“要真挨不住,就别撑着,睡会儿吧。”见时转运眼睛已经半张半闭,好似很累的样子,雪离劝说道。
“不了。”时转运回答,站起身,向窗外张望,“雪离,二少爷他,还没有回来吗?”
已经去了两个时辰了呀……为什么全无动静,连谢安,也没有回来报个信儿?
“没有。”雪离摇头,瞧见时转运一脸紧张的神情,将热茶递到她手上,宽慰道,“今个儿,谢府的贡品要列单发货送到奉德公那边去,二少爷亲自监察,自然要多费些时候。时姐姐,你就宽心吧。”
时转运从雪离手中接过茶。她知道,知道今天的事很重要,关系重大,马虎不得,所以谢仲涛才不假。以他人之手,要亲力亲为。应该没有问题的,这么多年来,谢仲涛从来没有出过闪失,今天,也不该有例外。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忐忑不安,冥冥中,感觉注定安排了什么,即将发生一般?
不可胡思乱想——她这么安慰着,端着手中热茶,掀开盖子,热气突如其来,迷障了双眼,视线骤然模糊,恍惚中,红光袭来,犹如血色。
心一紧,手中茶碗铿然落地。
“怎么了?有没有烫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突然见时转运脸色一变,随后水沫四溅。担心烫着了她,雪离急急询问,掏出手帕为她揩拭衣裙上的水渍。
“没什么。”时转运捂住胸口,强颜欢笑,尽力作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不想叫雪离看出她此时惶惶不安的心情,“雪离,我有些饿了。”
“我去膳房拿些吃的,时姐姐,你想吃什么?”
“随便就好。”时转运魂不守舍地回答,等雪离离去之后,她更感觉坐立不安,浮躁不已。
没事的,没事的……她在心里不断地默念,却仍然抑止不住那股渐渐袭来的恐惧感。站定,环顾四周,又看见了那尊白玉观音像,鬼使神差的,她走过去,拿起,摩挲仍没有五官的面庞,玉石的凉意暂时镇缓了她的心绪,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谢仲涛和关孟海对峙的身影——
这一次,他回来,不是为了认祖归宗,而是旨在毁了谢家!
凉意不断从后背升起,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努力眨眨眼,眼前又出现了谢仲涛血迹未干的斩断头颅——
若是我死了,你,就可以自由了……
不、不、不!她捧着自己的头,只觉得里面像是有两方人马正在交战,轰隆隆巨响着,疼痛异常。
挣扎了好一阵,意识才慢慢清明,时转运气喘吁吁,只感觉周身大汗淋漓,比做了一场噩梦更加可怕。
握紧了手中的雕像,她转身,毫不迟疑地走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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