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郎·无艳》第23章


他续说,殷勤恳切。“那时头人们猜忌望骐夫妇都是一代名门,天缺想必也天赋异禀。我以身作保,收了天缺做僮仆,私调哑水让他在人前说不得话,欺瞒身世,不教他文字武功,直到寨里情势开放,这才安排他让任老收了作义子,学书学话,学武学商,渐渐让他明白了自己过去包袱……”
“所以,”他低看她:“今日天缺有此傲人成就,比起常人格外不易……”
“那又如何?”她回望。“天缺是好人我便一定要嫁吗?不问我高不高兴?”
“菂菂!”
“而且,听你这么一说,我更不能依他,”她挣开,又恼又苦气坏的表情。“你不觉得天缺喜欢我的心思很扭曲吗?我外表丑怪,个性也不讨喜温柔,这些年我和他真正相处的时间也不过数月,他凭哪点爱我?”
“你这呆子,”她推他,施力不轻。“天缺恋上的只是”丑“菂菂而不是”真“菂菂,我要这自卑大于自信的夫婿作啥?我要那虚假梦幻的未来干嘛?!”火大了补上两脚,说着跑开。
“你……”没想过她如此通透。
这菂菂,越让他明白了解,越教他割舍不下。
第九章
天低郁,风惨澹,男人凭立,夜已深。
她在他梦里睡着。
凌波透窗而来,涛声反覆。
她睡着,忽醒。
“丰儿?”好久没这么孤单了,她怕。
涛声反覆,月光似水。
“江关?”甲板上孤立一人,火折颤动。“是你吗?江……哎……”
踩着裙摆,她惨跌。
咚一声还来不及和船板贴实,整个人便让望江关捞起,暖掌覆来。
“唉,怎么总是大意?”心疼匀捏。
“都是你啦……”现实里她极少穿裙,反正身材矮小如童,便专捡料子轻暖舒适的孩儿装穿。
“穿裙不好吗?”低叹,轻抚她脸上血色殷红,触手粗糙,分明和她眼神透出的年龄不符。“以你正值青春年华,是该好生打扮。”
“你嫌我丑?”作势咬他。
“当然不是。”望江关哂笑,捏抚她唇。“只是我在想……”
“想什么?”
“我在想……”眼色款款,含蕴怜惜。“倘若,当年你没遇上我,抑或,遇上的是不那么自私的我……”可不,女孩家最是如花般美丽灿烂的几个年头,全教他辜负蹉跎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她觉怪,忽见他手上一纸书信,匆匆抢过,只见密密麻麻的西岛文,她不全识,可通篇“菡”字却是清清楚楚。
“菂菂,我找到你菡姐儿了,”望江关柔声解释,细说他白日里无法出口。“她似乎嫁予西岛玄玥王储,舍了妲己名号隐逸道出,若非近来由那”菡萏“楼船领航的商队表现太过突出,我也极难做此联想。”
“……”她无言,盯著书信傻愣半晌,再幽幽看他。
“瞧,远远那灯火通明之处便是玄玥。”望江关抬手指向,表情复杂。
“咱现正在它应铎外港泊船过夜,明早便可登记入境。”他续道,笑容间离情依依,“虽说那王储夫妇向来行事隐密,但这几日正逢玄玥”芙茜花会“,你菡姐儿身为王妃定会公开露面,届时……菂菂?”
“你不要我了?”豆大泪珠徐徐下落。“你打算把我一个人丢在这……”
“我……”他咋舌。既不能说是,也并非不是。
当年没能为她及时寻亲,硬是结成了这番剪不断理还乱的家人情缘,如今,自己再不能还报她全心全意,或许,将她送还妲己,也是好的……
“不好不好!”菂菂捶来,梦里她总能听懂他心语。“呜……你说要做我家人,你说希望我一辈子高兴快活的……”呜,哭地眼泪鼻水,哽着呛了狼狈。“咳咳,你骗人……明明说好不让我变回容貌,可你还是偷偷找我皇姐……咳……”
“不是的,菂菂。”他焦急,慌着替她收拾。“我、我想要你啊,想和你酸甜苦辣结伴同行,想和你说说笑笑一生一世,但……”这后辈子该算许给铮铮了,更何况望家寨重担难脱。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呜咽着,捶完又推,忙站又绊跌身子。
望江关欲拉,却教她抱势一倒──
两人顿时上下相对,他掌护她脑,她手抵他心。
“菂菂,我是认真的……”气息紊乱,他也苦。
“呜……你好可恶,”恸极大悲,她凄嚷。“反正这终归是你一个人的梦,随你爱怎么哄我都……”
望江关突吻上她,贴合,情深意切。
潮来,潮往,燠热难耐。
她忽醒,意识迷离,挣扎回神──
噫?!
谁知觉来更似梦境,他真吮她,以唇以舌,极致缠绵。
“唔……”颊畔吁息,咻咻,软暖。
暗哝,温濡,他呼吸熨烫……
她战栗,因为陌生。她越趄,因为太喜。她僵直,任他亲啄爱怜。
烧灼一室轻氲,撩拨如火。
“菂菂……”呢喃低唤,他认定她即将离开。“菂菂……”他想着无数故事,历年点滴。“菂菂……”只当从此异路,情殇欲绝。
许是吻着浑然忘我,望江关没发现身下轻挪,更次地,两心随绻,贪恋窃欢。
仿佛梦里月光似水,泻落两人两身银白。
波澜崩裂,窗外涛声。
西岛。玄玥之地。花潋王城
玄玥不愧是海上第一大国,“芙茜花会”较望家寨“馈神祭”有过之而无不及,扰攘更甚。
“快,午时已到,陛下将为万民祈福!”
他与她几乎是被人潮簇拥;拾级而上,遍地莲开,川流涓涓。
“哇,蓖梳掉了……”推挤间,菂菂回身要捡。
“小心呐!”望江关快手捞扯,“好险,差点教人撞倒!”他庆幸。
“真糟,”可她懊恼,抓握一头散发。“装扮乱了,好丑!”
“一点也不……”小心避开要道,他让她站立池缘,拆了自己领巾,为她结发。“喏,如此可好?”
菂菂含羞,呐呐低垂臻首。
今日她一身素白宽袖短衣,豆绿色印染高腰麻裙,绣衿上斜簪缅栀,风掀来衣裾楚楚,清新间透出可爱。
“这面纱不热吗?”伸手欲掀,教她躲开。
“唔,走吧,”闪身绕后,她推他。“还说要去护河口看玄玥王家?!再让你这般慢吞龟步,连只路边蜗牛都比咱爬得快!”
望江关莞尔,却不减脸上抑郁。
轻轻执她小手,握实了,不自觉越拉越近……
唉,离别真到,他还是无法出口。
菂菂怎想?忆起前夜贪快情难自禁,后来竟发现她不知何时已醒,骨碌圆睁,静静看他……
唉唉,吻了脑袋就坏掉了,今早他又不知不觉对她窃吻。
规规矩矩从额上点下鼻尖、颊畔,菂菂红臊了耳际也由他轻薄,屏息着,怯怯小舌舔上他胡髭。
乱了,全乱了……
“咦,看那红紫镶边的白莲?!”她忽嚷,兴奋手指前方。“原来从前菡姐儿说的都是真的,我还当她哄……”
“菂菂!!”唔,河对岸好熟悉一声呼唤?
凝眸抬眼,不自觉眼眶红了。
她明明连面纱都没揭下……
王城高处,循着众声喧哗,一波波,如浪云叠扑,她那五年未见的妲己皇姐惊喜交集,忘情间踏莲而来──
说不出,就别说了吧!
望江关凝睇在后,将她稳稳推前。
时候到了,菂菂自会明白。
“不!”她凄喊。
原来前晚梦里是真,那是诀别,他早打定弃她?!
“望江关……”悲愤转身,周遭好奇看她。
人呢?那人呢?她欲回找,群众却渐阻隔;争着看那河上佳丽,可是传说间中土逍遥派的凌波微步?抑或神州大陆上古墓传人?
“你出来!你给我出来!”人墙蜂拥,她挣不过,倒退着反离河岸越近。
“菂菂!是你吧,菂菂?”妲己急奔犹唤,声声情挚。
“呜……你说要我的,你说想和我酸甜苦辣结伴同行的,你说想和我说说笑笑一生一世的……”泪水洒将,她索性捂耳,硬挤蛮闯,仓皇间母语尽出。“你还偷亲我,舔了我满脸口水……”
“啥?!”她被撞向一处艺摊,那武师刚巧打东霖来,骤听此话瞠目结舌。
“你明明爱我,”旁若无人,她朝着每个她能望见的角落自顾自喊,“你明明比敬铮铮还爱我!”
“菂菂?你在哪儿?菡姐儿看不到你?!”妲己自较远处上岸,也遭人群所阻。
“呜……你好狠心,”泪眼婆娑,她忽见武师腰间长剑,“反正我原先也对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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