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汉记(下)》第3章


当马匹人立时,她整个人被甩出马鞍,只剩细瘦的右手臂还被绑在马上。
倏地,银光一闪。
楚狂的刀法奇快,觑了个时机出刀。那一刀,精准地截断马缰。
“啊!”
惊慌的尖叫声响起,舞衣像个纸扎的娃娃似的,整个人腾空飞起,被强大的力道甩得老远。她肺里的空气,全被巨大的力量挤得精光。
唉,真是糟糕,难道才刚新婚,她就要香消玉殒了?
不行不行,那楚狂岂不成了鳏夫?!
风声在耳畔呼啸,舞衣卖力地尖叫,双眼闭得紧紧的,就等着被摔在坚硬的墙上,或地上──
咚的一声,她着地了!
剧痛没来报到,炙热的体温跟暖暖的气息倒是把她包得好好的。她脑子转得快,立刻知道,是有人见义勇为,抱住了她,救了她一条小命。
“还好吗?”那人问道,口气、神情都很冷淡。
“没──咳咳──没事──”她本能地回答,抬头想瞧瞧救命恩人的真面目。
呃,这恩公长得跟她家夫君格外相似呢!
滴溜溜的眼儿,从那不羁的黑发,看到严酷的俊脸,接着落在那双紧皱的浓眉上,来回瞧了几次。
啊,不是相似,这人根本就是楚狂啊,她认得他皱眉的模样,那是他最常对她露出的表情——
恍然大悟的表情,很快的转为惊恐。舞衣心儿狂跳,没勇气看他,小脑袋垂到胸口,不敢问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织姨气喘吁吁地奔来,扑向楚狂怀里的舞衣,脸色十分苍白。
“舞衣!舞衣!”她连声呼唤,握住舞衣的双手不断颤抖着,被先前的意外吓坏了。
“织姨,我没事了。”舞衣轻声说道,从楚狂的怀中滑下,用力拥抱织姨,想起方才的惊险,两人都忍不住颤抖,余悸犹存。
“那匹该死的畜牲,竟疯癫了,我非让人宰了它不可!”织姨恨恨地说道,拿出丝绢,仔细地为舞衣包扎止血。
好在楚狂及时出现,否则舞衣非死即伤。刚刚情况太惊险,全锦绣城只怕也没人有胆量出手相救,就算有那胆量,也肯定没那身手。
舞衣又抱了织姨一会儿,才回头看向白马。
打从她被甩下马背后,马儿立刻转为温驯,不再撒蹄狂奔,反倒停在一旁,垂着头直喘气,细瘦的四肢都在颤抖着。
“有问题。”楚狂淡淡地说道。
舞衣眨了眨眼儿。“什么?”
“它的背。”
她的视线瞟了过去,瞬间倒抽一口气。只见马背上的皮鞍半斜,露出赤裸的马背,上头布满了血迹,血肉模糊,令人惨不忍睹。
这就是马儿发狂的原因吗?那些伤口都好严重,难以想像,它是在承受着什么样的疼痛。
楚狂大步走了过去,拍抚恐惧不已的马儿,接着在模糊的伤处,挑出一枚沾着血的黑色物体。
“那是什么?”她好奇地问道,直觉的知道,这东西肯定跟马匹的暴动脱离不了关系。
“是铁芒刺。”他回答,从容收起“证物”。
“交给我。”
“不。”
舞衣蹙起眉头。
“为什么?”她急着想知道,铁芒刺为何会出现在马鞍内衬上,他却表现得不慌不忙。
“你有别的事要忙。”楚狂简单地说道,往自个儿的黑马走去。
她亦步亦趋,怀疑他表面看似冷静,其实已经被吓傻了。要不,他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她听得一头雾水。
“我有什么事情要忙?”她耐着性子问道,克制着去抢那铁芒刺的冲动。一来,她不想让锦绣城的人看笑话;二来,她也心知肚明,知道自个儿抢不过他。
他走到了黑马旁,才缓缓转过身来,直视着身后的小女人,嘴角扬起危险的弧度,那模样十分狰狞,只有她才知道,他正极力压抑着胸中的狂怒。
“你必须忙着给我许多解释。”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眼中迸出凶狠的光芒。
舞衣看入那双冷戾阴鸷的黑眸,吓得连退数步,脑子一片空白,只浮现两个斗大的字──完了!
第十一章
马蹄声先在大门前停下,接着细碎的脚步声,一路从门前响到门内,还伴随急促的喘息声。
身为方家前任小姐、现任夫人的舞衣,一脸惊慌地逃窜着。她跳下马,不敢回头看楚狂,立刻奔跑进内院,穿过回廊,快得像身后有恶鬼在追。
他在锦绣城放过她,并不代表不再追究,而是打算回方府后,再好好的“逼供”。
因为自知理亏,她跑得特别快。不敢妄想能逃得掉,但至少让她当一会儿的缩头乌龟,躲一时算一时。她虽然爱看他生气时的俊脸,但是他此刻的心情,可不是“生气”两字能形容的。
想也知道,楚狂肯定是气炸了。先前共乘一骑时,她抬头偷瞄了一眼,发现他的表情狰狞极了。
她边跑边喘,跑向书房时,刚好看见喜姨站在回廊上,手中提着药箱。
“喜姨,救我!”舞衣高声嚷着,脚步不停地奔进书房里,用颤抖的手把门锁上。
老天,这个锁能挡得了他多久?
只是一晃眼的时间,脚步声伴随着巨大的吼叫声响起。
“方舞衣!”楚狂咆哮着,吼着她的闺名,忘了替她冠夫姓。
他大步踱到房前,瞪着挡路的女人。
“她不想见你。”喜姨谨守托付,纤瘦的身子挡在门前,毫不畏惧地仰头瞪回去。
“让开!”他不耐地吼道。
“不。”喜姨冷眼看着他。“你可以打我,打到我伤了、死了都行,不过我不会离开。”
“我不打女人。”他沈下脸来。
“那就别想过去。”她冷笑,存心让他进退两难。
楚狂眯起眼睛,瞪着眼前的美丽妇人。半晌之后,他才开口。
“烈叔。”他没有回头,口吻平淡。
一阵风卷进门廊,伴随黑色身影。北海烈像鬼魅般突然出现,站立在门廊上,跟楚狂同样高大慑人。
“交给我。”北海烈淡淡地说道,视线盯着喜姨。
楚狂点头,绕步经过妇人。
“你不准——啊!”喜姨想踏步上前,阻止楚狂进书房,但双脚还没踏出去,她整个人就陡然腾空,被巨大的力量往后拖去。
她被揣进一个宽阔的胸膛,灼热的温度,包围了她的背,那人的手臂,圈住她的腰——
北海烈竟然抱住她!
少了挡路者的楚狂提掌运劲,只是一挥手,就震碎整扇门,上好的杉木震成碎片,木屑乱飞。他跨步进门时,舞衣的高声尖叫从里头传来。
“喜姨,喜姨,快救我,快——啊——”舞衣一边尖叫,一边在屋子里乱绕乱跑。
门外的喜姨心急如焚,却自顾不暇,被北海烈抱得牢牢的。
“放开我,你——你——放开我——”她连声说道,双手握拳,不断地打着这高大的男人,直到双手都发疼了,他却还文风不动。
“我不放。”北海烈说道,单手环住她的腰。“别去打扰,他们有事要谈。”他的黑眸明亮,靠得她好近好近。
那样的目光,打从他入城后,总是追逐着她,像猎人般想把她逼到角落。她咬紧了牙,不肯看他,却没办法阻止他看她。
喜姨握起双拳,偏过头去。
屋里又传来尖叫声,还伴随着桌椅被踹翻的声音。
“过来!”楚狂的吼叫,即使隔着门,声量还是那么惊人。
喜姨全身紧绷。“放开我,我不能让他打舞衣。”她挣扎着。
“他不打女人。”
“谎言!那都是谎言,他一定会打她的。”她不能让楚狂打舞衣,那会好痛好痛,男人的拳,那么的重,就算不能致命,也会受重伤——
北海烈注视她半晌,面无表情,只有双眸变得阴骘黝暗。
“哪个男人这么打过你?”他轻声问道,眼中闪过暴戾的杀气。一想到有人曾经打过她,愤怒立刻像野火般旺盛燃烧着。即使在战场上,他都不曾这么想杀死一个人。
喜姨脸色一白,咬紧红唇,用力推开北海烈。她没有回答,匆促地逃开,脚步凌乱,甚至不敢回头,压根儿把舞衣的事给忘了。
北海烈没有迟疑,锐利的视线没有移开,望着那秀丽的背影,跨步追了上去。
屋内,一片凌乱。
一男一女,隔着一张桌子在绕圈圈。
“过来!”楚狂吼道,伸手要抓她。
舞衣手脚灵活,像头小鹿儿,见他伸出手,立刻拔腿就闪,绕到圆桌的另一边。
楚狂怒不可遏,又要抓她。但隔着圆桌,他往左,她就绕到右边;他往右,她就溜到左边。
“不许动!你给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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