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谱》第29章

“我虽然眼睛睁不开，但是却能听到外界的动静，就好像灵魂被关在身体的牢笼里。”顾丰年带着习以为常的笑容，越是说到严重的事情越是这样云淡风轻，“我的身体里还藏着另外一个灵魂，也许是一只恶鬼，也许是一只妖怪，它想要出来想要抢占我的身体。”
“于是它吃掉了我的影子。”
顾丰年语气很轻松，“也许有一天也会吃掉我的灵魂，如果我不将它挖出来的话，迟早有一天我会毫无知觉的死，就像是是昨晚一样。”
“那么你到底是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将我带回来？”
顾丰年笑容消失了，还未干掉的泪珠还沾在睫毛上。
苏明宇伸出手，用手指擦掉了这点湿润，顾丰年睫毛眨了一下，大概是怕痒。
如果死掉了的话，大概是一动不动地，就算他人的眼泪掉在顾丰年的脸上，顾丰年也不会有任何动静。
“代价的话，我也不知道，等我死了就知道了。毕竟交换的只是我死后的生命。”苏明宇认真地回答了顾丰年的问题。
“死后的生命？”顾丰年睁大了眼睛，陷入了迷茫，“那我们不是下辈子见不到了吗？”
苏明宇看着他，忽然笑起来，“快点睡吧。”
苏雯雯气色看起来倒是不错，在出院之后看起来休养得不错。
苏明宇扶着顾丰年坐下，然后是久违的熟悉的苏明宇式的礼貌社交，他和苏雯雯攀谈了很多无关紧要的话题。
等话题进行到顾丰年觉得难以保持仪态的时候，苏明宇忽然结束了寒暄，直奔主题，“我的同伴有几句话想问你。”
苏雯雯礼貌地对着苏明宇点头，看向顾丰年问道：“顾先生对吧，您是有什么话要我问吗？”
顾丰年只有一句话要问，“请问，您父亲的父亲是叫苏陈玉吗？”
苏雯雯有点不解为什么面前的青年要问这样的问题，但还是笑着答道：“其实我祖父不姓苏，很奇怪吧，我祖父当年在一个叫苏家沟的地方教书，后来回家，到了这边来发展，可能是对苏家沟有感情，所以我父亲姓了苏。”
“骗子！”顾丰年也带着笑，但是话语里完全不像他表面的平静，“您的祖父是个狡猾的骗子，不仅是个骗子，他还是再下流不过的小偷，他偷掉了别人的名字，偷掉了别人的人生。”
苏雯雯面露不悦，“顾先生，我这是看在苏先生的份上才对你诸多忍耐，你这样污蔑先人，你们这些人不是最怕报应的吗？”
顾丰年没有说话，他坐在原地，用力攥住苏明宇的手，“苏梦瑾，你是藏在我的身体吗，你他妈是不是藏在我的身体里，给我滚出来，你这个混蛋，你这个大混蛋，你给我等着，等我死了…”
顾丰年只觉得愤怒，那无穷无尽的愤怒，但是在骂人之后却觉得很没有意思。
他脱力一般的说道：“苏明宇，我们回家吧。”
苏明宇站起身来，对着苏雯雯礼貌一笑，那笑里没有任何歉意，只是普通的社交的笑容，然后带着顾丰年出去。
“你也跑了那么多年的社会，骂人怎么只会骂混蛋？！”谁知道苏明宇上车的第一句话就是责备。
顾丰年有点讪讪，大概是刚刚骂了人还很失礼地在苏明宇面前骂人，所以有点不好意思，他舔了舔干枯的嘴唇，“骂别的也太难听了，况且骂了也没什么用。”
“可以消气啊。”苏明宇侧过身替顾丰年系上安全带，“藏在你的身体里？”
顾丰年点了点头，“是啊，一直藏着，我能看到的也是他想看到的。”
“那他能听到吗？”
“应该可以。”顾丰年苦笑，“也许从某一方面看我不过就是容器而已。”也只是苦笑而已，符合顾丰年一贯的性格。
苏明宇忽然问道：“你怎么确定你没有弄错？
“我请晁岭帮我去苏家沟查苏陈玉，他应该是有过孩子，只是这个孩子应该是很快就夭折了，然后墓碑上的名字已经被人换掉了，从苏梦瑾换成了一个无亲无故的名字。”
“名字这么重要吗？”
顾丰年点了点头，“名字在某一方面就是咒，最简单最有效的咒。人的运气太差，就连名字都会沾染霉气；如果运势正旺，就连名字都能仗势欺人。”
“那么，”苏明宇发动车子，“最后一个问题，苏梦瑾藏在你身体的哪里？”
顾丰年终于答不上来了，“我不知道。”
苏明宇眉头皱起来，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了眼仍旧保持着生气脸的顾丰年，脸颊在日光里闪闪发光，生动的像是会动的画。
晁岭并没有选择电话或者手机的沟通关系，他直接找到了苏明宇的家。
顾丰年在听广播里念书，很认真的托着腮，吃着小番茄。苏明宇开门的时候，晁岭站在门外，一身黑，黑色的大衣黑色的裤子黑色的靴子，看到苏明宇笑着打了一下招呼。
苏明宇笑的时候看起来还算和善，但是只要保持着不笑的样子整个人看起来就锋利无比，他眼神淡漠地看着晁岭。
“你是谁？你找谁？”苏明宇面对同行一般都不肯使用礼貌性寒暄。
晁岭倒是和气，他招招手，直接说明了来意，“我找丰年。”
苏明宇看了他一眼，就听到身后的顾丰年问道，“晁岭？”
眼睛看不见的人听力会很灵，苏明宇侧着身让晁岭进来。
晁岭也不客气，大摇大摆坐到了顾丰年旁边，顾丰年礼貌性地将他的小番茄盘子往晁岭那边推了推，“请吃。”
晁岭吃了一个小番茄，“有点酸。”
顾丰年不同意了，“挺甜的。”
苏明宇关上了门走进来，“晁先生是有什么事吗？”
晁岭抬起头看了苏明宇一眼，但很快就将视线移到了顾丰年的小广播上，他伸手关掉了广播，“苏陈玉的儿子并没有能够生出来。”
顾丰年将手中拿着的番茄重新放回了盘中，“差了三个名字，那么苏梦瑾应该会有一个孩子，并且他的子女不会有名字。因为苏梦瑾没有活下来，所以邻居左右都不清楚，那么活着的那个苏梦瑾的父亲怎么会那么清楚？”
顾丰年回过神来，“谢谢你了，晁岭。”
晁岭认真端详顾丰年的脸，过了片刻才总结了一句，“长胖了。”
顾丰年没有反驳，只是带着笑。
晁岭来得很突然，走得也很突然，既没有问顾丰年打算怎么解决，也没有想和苏明宇交谈的欲望。
吃了一个小番茄说了两句话就告辞。
顾丰年也不挽留，只是让晁岭路上小心，苏明宇就看着晁岭开门出去，门被轻轻关上了。
晚上的时候吃火锅。
二贝和赵萧倒是回来的及时。
火锅配料底料刚刚准备好，二贝和赵萧说着话就进来了。
“今天吃火锅啊。”赵萧看起来很开心，随手拣了顾丰年面前餐盘里的一小块梨子放进嘴里，“丰年，等我回橘子村给你寄橘子哈。”
“但是冬天就要到了。”
“冬天到了也要吃橘子啊。”赵萧很不解。
“但是冬天不结橘子啊。”
“那明年给你寄。”
“好呀，谢谢你。”
两个人没头没尾的对话，在吃火锅前终止。
“要不要喝饮料？”赵萧一边问着，一边去看冰箱里有什么，“只有可乐了，来一人一杯。”
顾丰年抿了一口可乐，赵萧直接说道，“可乐要大口喝才过瘾。”
于是顾丰年抿了一大口，然后呛住了，但是面上不自觉就露出了微笑，“好甜。”
火锅氤氲的气体升腾在餐桌上，香气和辛辣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那么大家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以后再见。”
顾丰年此刻才意识到这是一场送别宴，他习惯了离开，还没有习惯送别。
苏明宇语气里带着一点惋惜，“你去卖橘子真的没关系吗？”
“等我变成橘子大户，你就知道什么叫做厉害。”
虽然赵萧语气轻松，但是顾丰年心里还是有点伤感，他小口吃着蘸了酱的白菜，苏明宇替他夹了一筷子牛肉。
二贝没有说话，作为一只松鼠，他最近吃了很多人类的食物，脸颊圆了一圈，虽然从人类的形态来看只是稍微宽了一点，但是变成松鼠脸颊已经鼓的更厉害了。
虽然已经为止忧愁了，但是却还是没能阻止二贝的筷子。
顾丰年坐在沙发上听着赵萧清东西的动静，时不时就能听到赵萧焦急的声音。
“我的漫画书呢？”
“我的宝贝鞋子呢？”
“我的色情书，苏明宇，你是不是偷偷拿走了？”
……
总总不好一一叙说，大概是苏明宇从站着变成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开始吃切好的西瓜。
“不够甜。”苏明宇吃了一口，“你怎么吃了那么多？”
顾丰年将嘴里的西瓜吞进去，“因为吃东西的话就不会多说话了。”
苏明宇搭上顾丰年的肩膀，“明年等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