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东宫(下)》第9章


“黄梨江猛地抬头,瞪着她的恩人看。”为什么?“
“你很清楚为什么。”木瑛华轻声道:“他会是你为官路上的绊脚石。有他在,你永远无法真正得到君王的信任。”一个君王不信任的臣子,是不可能在朝中翻手覆云,覆手作雨的。
“……那你呢?木大人?”
眯眼一笑。“我这几年一路高升,你说呢?”他一向不管朝中有几派势力,只负责自己权力范围内的事。
“我认识的木大人,不是那种卑躬屈膝之人。”
“若有必要卑躬屈膝时,也不是做不到。”他坦率地说。“只是需要权衡值不值得罢了。”看着黄梨江,他笑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要你将太子抛在脑后,做不做得到?”
“太子他……不曾亏待我。”更不用说,她这所以急着想入朝为官,有泰半原因是为了他。将真夜抛在脑后,是她做不到的事。
“你忘记四年前的御沟的事了?”
“我没忘。倘若那时木大人没有凑巧经过,梨江可能已经溺死了。”然而,正是因为当时真夜没有出手救她,她才会是现在的她。想清楚后,这事,她已经释怀,不怪真夜了。
木瑛华不知道该不该说出他的怀疑。其实当时他会刚好经过御花园,是因为退朝时,太子曾请他走一趟夏晖宫,说是玹玉皇子卧病数日,想请他到夏晖宫陪下棋解闷;随后太子被二皇子接走,他则与几位同僚途经御花园,刚好撞见有人溺水,因此救了她。
事后他回想起来,也许那天他能救到黄梨江,并不全是个巧合。
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这扮成男装的少女格外亲切?四年前捞起御沟里的溺水少年时,他为了救她,无意间发现她女儿身的秘密,却为她一路隐瞒迄今,不说破,甚至还期待着,有一天,可以看见她站在朝堂上……
木瑛华赏识的目光落在黄梨江身上。
这十七岁的少女前一刻拿着拜帖冲进他官邸时,眼底有着藏不住的忧虑。
听见他证实民间的传闻时,脸上登时失去血色。当下他便明白,太子真夜逐她出东宫是为了什么。因为换作是他,他也会那么做。
然而黄梨江并没有震惊太久,他看着她强自镇定下来,一字一句地听进他的话,甚至很快地捉到重点,并推敲出事件的脉络。
机智的反应,令他不禁着迷。
官场险恶,若能与她同在朝堂,必然十分有趣。
沉吟片刻,木瑛华轻描淡写道:“不管太子有无亏待你,也不管你是为了什么理由想入朝,倘若舍不下心中不舍的,将来,辛苦的是你自己喔。”
明白木瑛华在教她为官之道,可,算她固执吧,她就是搬不开脚下那颗绊脚石啊。“多谢大人指点。”
“你真傻,黄梨江,等你身居高位,想庇护谁都轻而易举,倘若不能舍一时之不舍,你以为你能在朝堂上撑多久?”只怕不到半路,就会先被人给折去了吧。不想她半途折腰,他决定先不提起四年前太子为救她所做的事。
见她静默不语,木瑛华以局外人的角度思考道:
“回去后仔细想一想,想清楚了,再去赴考京试吧。你要知道,就算你入了朝,我也不能明目张胆护你。届时你孤立无援,你或许会希望,这辈子从来不曾想过入朝为官的事。”
“……木大人很会吓人。”黄梨江抿了抿唇。
木瑛华只是笑道:“你又不是禁不起吓。好了,既然已经把脸上那份无谓的惊慌收起来了,我想你今天应该是没心思跟我对奕一局,要我派马车送你回去么?”
“不了,我想走路。”黄梨江再次恭身一揖,随即转身走出木瑛华的书房。
六月暖阳高悬天边,她眯了眯眼,匆匆走出侍郎记邸,一时不知接下来该上哪儿去。
定了定神,她往城北走去。
木瑛华的官邸位在第一条横大街上。短短数年,这人由一介地方官迅速爬升至今日正二品吏部侍郎之位,且以清誉闻名于世;虽然这几年来他们维持着一定的交情,但她仍希望未来朝堂上,他是友不是敌。
“听说太子为此黯然心伤,已经决定出家入道了,真应验了红颜祸水这话呀……”那飘进耳的闲话使白衣公子小脸皱了皱。
扯。这闲话编派得有点扯。
真夜就算再怎么伤心,也绝不可能出家入道。他不是那种清心淡泊的人,而是一句久在凡俗的贵公子啊。
为了一听“昔日太子妃,今日帝王妻”的最新发展,黄梨江离开木瑛华宅邸后,便直接往距离最近的城北倚凤楼来。
一样是二楼临街靠窗雅座,茶楼旁照样是流言飞窜。
从各方闲话里,黄梨江归结出几个较为可信的讯息。
其一,所有人都被当今君王摆了一道。柳家从今起,将成为朝廷新一方的势力。然而,谁又知道会不会再过几年,朝廷又会有其他新势力出现呢?
其二,王皇后已到寺院清修,一个月内不可能回宫处理这件事。身为国母,又掌理后人事,未来柳美人在后宫里可能得很小心才全身而退。胆敢得罪皇后,这柳琅环或许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其三,不管真夜对此事作何感想,民间对太子的评议从以往的不友善,一转成极端同情;可又认为事情脍 演变成这局面,多多少少与太子无才有关,追根究底,柳家不过是在两造权衡下,做了个聪明的选择。
来自八方的闲话将太子塑造成一人悲剧角色,可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人们口中的可怜太子形象,跟她所认识的真夜根本对合不起来呀。
她所认识的真夜,遇到这样的事,应该会……试着自我解嘲,用轻松的态度来宽慰皇后,避免皇后在后宫的地位生变;他可能顺着百姓与官员的同情心理,做出顺意众人想法的事。
当中唯一的变数,在柳琅环。
她不确定真夜对柳家小姐究竟是何看法。
传闻柳琅环貌若天仙,也许真夜也对她十分倾心。倘若如此,那么他就真有可能是流言里那位伤心欲绝、看破红尘、决意出家入道的太子……
他是么?
他倾心于柳琅环么?
他果真伤心欲绝么?
“伙计,结账!”白衣公子在桌上搁下茶资,侧扇离开倚凤楼。
她前脚才出,后脚便有人跟进。
那青衣公子入楼前,瞥了一眼侧扇走进人群里的身影,随即缩回正要入楼的脚,改往大街上侧扇走去。
被跟踪了!
自离开倚凤楼后,黄梨江便有种被窥视的感觉。
有人在后头虎视眈眈,她不敢回确认,以免打草惊蛇,只好警觉地留意着周遭,寻找空隙,以便随时脱身。
幸好她的白衣并不显眼,六月天候热,大街上不少人穿着素色衣衫,她侧着扇,低头穿梭在人群中,直到那被追踪的感觉骤然消失,她顺势拐进一条小巷,贴站在壁边,眼神戒备地看着巷外往来行人。
猛地察觉身边有人时,她转过头,却已经来不及——
一双大手从身后探来,掩住她唇,以免她向人呼救,另一条手则揽腰圈住她的身,硬将她往小巷后头拖去。 “唔。”这条巷子不是条死巷,才会让人从后方截住。
她扭着身体奋力挣扎着,但来人张嘴咬住她耳朵,哦不,他只是贴在她耳边说话:“江公子,许久不见。” 她猛然回过头,双目圆睁,小嘴儿闷喊:“真——” “这里不是说话处,随我来?” 她点点头,他才松开掩住她唇的掌,改握住她手,拉她钻进错综复杂的巷道。 黄梨江追着他背影,脚步没迟疑地跟随着,没注意沿途有几拐几弯,满心只想赶紧找个地方与他说话,好问清楚—— “到了。”他突然停下,微偏头道:“进去吧。” 黄梨江抬头一看悬在眼前的门匾。“云水乡?”他大白天带她上妓院? 真夜微抿着唇,眼底净是笑意。
“正是。盛京城内最著名的游艺场所,公子来过没有?看来是没有。一起进去开开眼界吧。”轻推着她后背,一起走进大门。
才刚进门,就有一名虽然年过中年,但风韵犹存的摸摸领着一群使女迎上前来。令人意外的是,这些使女并没有装扮得花枝招展,反而看起来颇有些书香气质,不像是送往迎来的女子。
云水乡的林嬷嬷道:“叶公子,真是稀客,我家南儿还在休息呢!昨夜通宵达旦的——”云水乡大白天不正式营业,只有懂得门路的贵客才能进来呢。
“不要紧,林夫人。”真夜打断她的话,风流倜傥笑道:“给我一间厢房就好。”
“一间……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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