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吴言》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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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还在三楼政秘科长的办公室办公。马方向局长的意思是,让我直接搬到对门阎水拍老局长办公室里去。马方向局长以为他这样说了,我也不会搬的。若是过去的鱼在河,我肯定不会搬的。可我是现在的鱼在河啊!我怎么能不搬呢?我知道我搬了会给马方向局长心上添堵,可我就是为了给他心上添堵啊!不“堵”他,我怎么“流”呢?果然我搬进阎水拍老局长办公室后,听说马局长一怔,一句话没说。那天本来原定开党组会,临时改期,马局长说他有点不舒服,不到下班时间,就提前回家了。
自从在郑市长那儿获取了那个重要信息后,我就开始用第五种眼神看马方向局长。这种眼神里很少再有谦恭。有时候却有一种漫不经心或者不以为然,甚至会有一种“视而不见”或者“漠然视之”。这样老板跟我说话便不再像过去那样无所顾忌,有时他甚至得反过来捕捉我的眼神。比如他跟我谈某项工作,谈了半天我却始终专注地看着墙。一只苍蝇被粘在了墙上。这只苍蝇为什么会被粘在墙上呢?老板刚在那儿用胶水贴了一张作息时间表,刚贴上去,他又觉得那儿不合适,叫小高进来揭起贴在了另一个地方。我进门时小高刚出门。墙上的胶水尚未干透,这只倒霉的苍蝇刚好落在那儿,于是它的脚被粘住。我看它时,它正痛苦地拼命挣扎着,欲离开那个恐怖的地方,可却离不开。于是它没被粘住的几只脚拼命向左右蹬。我突然觉得人可以简单地分作两类:一类是“苍蝇人”,一类是“胶水人”。做“胶水人”当然比做“苍蝇人”好。我若是“胶水人”,小牛小胡冯富强就是“苍蝇人”,我要将他们一个个粘在墙上。我现在甚至连马方向局长都想粘在墙上呢! 
那天老板给我谈那些工作时,我去了一次厕所,看了一会儿苍蝇,接了两次手机。其中一次到老板办公室外面接,一次就在办公室里面接。在办公室里面接的时候,我大声讲话,差不多讲了有十分钟。接完手机收了线,才对老板说:“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老板那天给我谈的是局里的人事安排问题。比如让某某做总工程师,某某做政秘科长,某某做工会主席,某某做督察科长。我其实根本不想跟他谈这个问题。于是我就上厕所,看苍蝇,接手机。老板见我一直不接他的话茬儿,甚至不接他的眼风,终于退缩了。他也就不再说什么,只说了一句:“咱们以后再谈吧!”
随后老板就出国去了。
局里没人知道老板像西安事变后的杨虎城一样,是被“委员长”逼走的!
下来还有各种眼神,我用这诸多眼神分别去看局里的同志们。他们都要到我办公室来捕捉我的眼神。科长,副科长,主任科员,副主任科员,科员,打字员,通信员,驾驶员,我至少用五至六种眼神区别对待他们。或冷漠,或热情。我想让他们高兴,我就用眼神告诉他们;我想让他们不高兴,也用眼神告诉他们;我想让他们有点儿高兴又有点儿忐忑,同样用眼神告诉他们。
我用眼神指挥着玻管局。我用眼神笼络人、安慰人,排斥人、推拒人,打击人、报复人。我的目光如电,电流通到一些人身上,他便会亮起来,像一个电动玩具一般欢实地蹦起来;我突然掐断电源,它的一只臂还在向上翘着,没有复归原位,可却已经不会动了,可笑地将一只手举在空中。我目光中的电流既可以让玻管局在夜晚亮如白昼,出现那种灯火辉煌的动人景象;又可以使玻管局瞬间变得漆黑一团! 
《背叛》吴言
第三十九章 
小虎现在常到我家里来。
这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处人接物乖巧而得体,而且慎言敏行,在驾驶员里真不多见。
有一次我不在家,他给柳如眉放下五千块钱,说上次提拔他做副主任科员是我在马局长那儿说的话、添的言。这么长时间,他一直想来看我,又怕我批评他,今天硬着头皮来了。哪怕鱼局长批评他,他也得来。否则他良心会过不去,好像自己是一个不懂得知恩图报的小人似的。
这些话虽是柳如眉转述给我的,我听着却有点耳熟,仿佛以前我在哪儿也给别人这样说过似的。
我没有为这五千块钱的事批评小虎,反而看着他更亲热了一些。
每当我家下水道堵了,卫生间灯泡钨丝烧了,抽水马桶坏了,小虎便来了。
我有时感到很奇怪,小虎总是在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在我家门前。卫生间灯泡坏了,柳如眉让我将外罩摘下来。我干这种事非常笨拙,拧个外罩出一头汗。正当我望着那个坏了的灯泡犯难的时候,门铃响了,开门一瞧,果然是笑吟吟的小虎。
小虎干这种事情像转方向盘一样,十分娴熟,三下两下就弄好了。然后我们就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说话。
小虎从不和我谈论局里的人和事,更不向我打小报告。他和我谈足球,谈股票,谈即将到来的新千年,谈尼斯湖怪兽,也谈一些影视名星。小虎掌握的知识很广泛,他甚至对一些国际时事方面的知识也涉猎甚广。比如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之间复杂的历史纠葛,连我都不甚了了,他却能说得一清二楚。他最后的总结是:巴以之间的冲突,就像咱们紫雪市两个相邻的村子,为了一块水地,争斗了几十年,要么聚众械斗,要么集体到市里上访。
我俩谈论这些话题,有一种十分“合拍”的感觉。而且我喜欢的,常常也是他喜欢的。我如果是龙头,他就是龙尾,龙头跑到哪里,龙尾摆到哪里。
我从这个小伙子年轻的面庞上,突然看到了十年前的我。十年前,我与这个小伙子何其相似乃尔,那时我就这样跟在阎水拍局长后面。阎水拍局长是龙头,我是龙尾。阎水拍局长跑到哪儿,我就气喘吁吁跟着跑到哪儿。
我突然想起了以前曾经想过的那个问题:谁是我的第三只眼睛呢?我的“第三只眼”这不就浮出水面了!有小虎这样一只炯炯有神的“虎目”,我将玻管局的“局势”会看得更清楚,差不多就能做到“一目了然”——我即使闭上一只眼睛,也相当于别人睁着两只眼睛!
对小虎下一步的安排,我已有初步考虑。有一次我甚至突然冒出个念头:干脆让他直接担任政秘科长。可随即我又摇摇头,将这个念头打消了。小虎再伶俐,也不应该超过我啊!我可是一步一个台阶上来的:科员,副主任科员,副科长,主持工作副科长,科长,副局长。还是一步一个台阶好,走着稳当。小虎现在是副主任科员,下一步给个政秘科副科长。
想到这个虎头虎脑的小伙子很快就是我们玻管局的穆科长了——穆鹏程副科长,我的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容。有时得到是一种幸福,有时给予也是一种幸福——比如我将这个副科长轻而易举给小虎,心里就有一种熨帖和舒服的感觉——就好比你从兜里掏出几颗水果糖给一个小孩子,小家伙保准会一边将糖块往嘴里塞,一边抬起头来甜甜地说一声:“谢谢叔叔!”对我来讲,一个副科长也就是一颗水果糖——我兜里这样的糖块多着呢!
小虎对我一直毕恭毕敬,可对小胡小牛小马几个,却有一种冷峭和倨傲。恭敬和倨傲永远是相对的,雷秘书和我刚认识的时候,对我有多倨傲!可他对郑向洋呢?我也一样——对惠郑两人,我同样会像小虎对我那样毕恭毕敬。令我吃惊的是,在我印象中对下属向来十分威严的惠五洲书记也和我们毫无二致——有一次省委书记到紫雪市检查工作,在市里的汇报会上,省委书记询问一个什么问题时,惠五洲书记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胁胁肩,格外妩媚地冲省委书记一笑——我当时有点吃惊——因为我还是第一次见动辄黑着脸批评别人的惠五洲书记,还会像小孩子一般,有如此顽皮的一面。不知为什么,我当时反倒有点不好意思,急忙移开目光低下了头。
政秘科长由谁做?李小南还是老宋?老宋现在就像我的一条狗,一天到晚点头哈腰跟在我身后。小南现在是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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