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要说出来》第19章


“别光为我想。”夏依先不著痕迹为她戴上高帽,再婉转说明雷君霆的处境。“站在君霆的立场想想,黄金单身汉的称号让他成为社交圈诸千金、商业大老垂涎的猎物,提议联姻者众,不堪其扰。”
“结婚让女人跌价却会使男人升值,你懂不懂?愈有挑战性愈让人觊觎,这年头离婚跟喝水一样容易,就算他不再单身,也不代表能终结来自四方的垂涎,他的魅力不会因为结婚而减损好吗!”
“你对他的评价很高。”
“谁啊!”心虚否认:“那是他自己长得一脸桃花,我只是点出事实。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著你把自己埋进没有爱情基础的婚姻。”
更何况,这手帕交有极高的可能性是她大哥的心上人。
“你还是老样子,不管对谁都很关心,不会因为距离远近改变。”
“当然,不管多远,你都是我最好的姐妹,关心你是天经地义的。结婚的消息公开了?”
“还没,但已有默契。”
所谓“默契”,就是众人皆知,只差没有搬上台面召告天下而已。
“……我回台湾。”
那头传来讶异的反应,仿佛是──意料之中。
“你确定?”这声质疑隐含刻意造作。
陆云侬没有发觉,注意力被可能的红色炸弹盘据。“嗯,天一亮我就去订机票。等我,等我回台湾再说,在这之前设法压住消息。”
“这件事并不是我能掌控的。”
“那就跟他说!只要你开口要求,他会听的。”
“能影响他决定的人不是我。”是你啊。夏依差点笑出声。
不加深思,陆云侬直觉就说:“那就跟他说要是敢发布结婚消息,我就打爆他屁股,死孩子!”
“他二十三岁了。”
“照打不误!等我,拜。”
“叩”一声断线结束对话,夏依放下话筒,回想起她别脚的威胁笑出来。
背后一身俊挺西装的男人以干净的男低音询问:“她怎么说?”
“大概明后天就回来。”转身靠坐桌缘,颇有兴味地看著年轻的顶头上司。“她说,如果你敢发布消息她会打爆你的屁股,最后附带一声死孩子。”
笔直如剑的浓眉往中央拢起。“死孩子?”
“也许在她的印象中你还是八年前的少年模样。”
她是不是应该再打个电话提醒云侬,提防眼前这个男人?
或者别多事,静观其变就好?
“在想什么?”
“八年了,你是感情放得太重才会施计引她回来,还是愤恨她逃开你,想骗她回国好略施薄惩?”
年轻的男人有超乎自身岁数的沉稳,连笑容都内敛浅淡。“若我存心报复,就算她人在南极,我也有办法让她难过。”
夏依会意,学他唇角轻扬:
“我开始期待云侬回国了。”
“相信我,没有人比我更期待她的归来。”
多等的六年,他会讨回来的。
“大哥!”
甫出入境大门的陆云侬一见到熟悉脸孔,立刻冲上前,只差没跳过隔开入境旅客与接机者的栏杆抱住亲亲兄长。“好想你!”
回家了!成为浪子之后爱上回家的感觉,那瞬间的幸福甜美如醇蜜。
“小心点。”还是一样莽撞。“都几岁了,还像个小孩子。”
“我是你永远的小妹啊。”隔著栏杆并行,陆云侬将手提的行李交给兄长,自己拖著行李箱。“爸妈呢?没一起来?”
“爸陪妈去参加纽约时装展,现在家里只剩我跟云鹏,云妮──”
“不用说,一定又先我一步出国对不?哥,你说我们一家人上辈子是不是游牧民族?大家都喜欢当空中飞人跑来跑去,没个定点。”
“或者说我们都有逃离的坏习惯,除了云鹏。”
“那是因为二哥有惧高症好不好。”噗哧!“真好笑,二哥的名字有个鹏字,鹏是展翅高飞的大鸟,他却有惧高症,不敢坐飞机。”
陆云槐笑叹纵容小妹的放肆。“这次回来有什么计画?”
“我接了些台湾的工作,不过这是顺便,最主要的原因是──哥,依依要结婚了。”说话时,陆云侬注意兄长的反应。
“……是吗?”
有反应了,好现象。“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过依依跟雷君霆的婚约吗?”
柔笑僵了僵。“没什么印象。”
骗人,她大哥最不会的就是说谎。
“哥认为两个不相爱的人结婚会幸福?”
“只要两人有心经营,日久生情也是可能的。”
“如果有一方心里已经认定某人,之所以答应结婚只是为了报恩呢?”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机场外的收费停车场。
陆云槐看著小妹,因为找不到话搪塞陷入沉默。
“大哥?”
“上车。”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代她关上的车门挡住进一步的询问,坐进驾驶座,他率直的小妹还是紧追不放:“你觉得呢?”
“那是她的选择,任何人都无权干涉。”这是他的答案,也在提醒自己。
是的,他无权涉入。
对于那个高傲倔强的美丽女孩所作的任何决定──
他只能等待。
依约来到茶馆,陆云侬四处探看。
有人从座位上站起来,朝她招手。
走近,西装笔挺的男人的脸似曾相识。
“啊,是你!你是张……”
“张有亮。”有礼回握,张有亮随即送上名片。
名片上的职称让她傻眼。“我以为你会继续往体育界发展,成为田径国手。”
“在台湾当一名运动选手很难不饿死,运动只是我的兴趣;再说我是独生子,接管家业是我的责任。坐,想喝什么?”他招来服务生。
“普洱茶,谢谢。”服务生颔首离开后,陆云侬回头看著校友:“我还在想我跟‘璀璨’接洽时只有电话联络并没有正式会晤,怎么会约在外头见面咧。璀璨的总经理亲自接待,让我备感压力。”
“当我知道合作对象是你,就从下属手中把CASE抢过来,我不否认没有私心。我想看看你,高中毕业之后你就离开台湾没有消息,让我很担心;设计部门将企画呈上之后,我才知道这几年你人都在法国,从事珠宝设计,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还不错。”陆云侬轻松带过。
其实,一点也不轻松。
当浪子是有压力的。
这句话她原先是不懂的,直到自己成为浪子一族,才深切体悟个中真味。
看似潇洒的自助旅行,要对抗的事物竟然如此多,像是语言的挂碍,气候的差异、人文的适应、自身的安全问题……
然其中印象最深刻的,是对抗自心底窜升浓得化不开的寂寞。
刚开始在青年宿舍独处的夜晚,因为新鲜还无暇意识到心底的声音;随著时间过去,寂寞的感觉像雪夜里冷却的咖啡,酸涩冷冽的滋味挥之不去,缠得她好几次哭湿枕头;一个人漫步在罗马的卡比托利广场,踩在星芒的图案上,更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
原来,浪子的压力来自于荧立的孤单,又因为是自己选择的,找不到迁怒埋怨的对象。
而这种孤独对身边总围绕著朋友谈笑的她来说很难习惯,真不知道大哥怎么会以此为乐。
所幸那只是前一年的事,之后到法国找当时在巴黎进修的姐姐,跟著一起在法国念书,毕业后从事珠宝设计,混了几年也算小有成就。
“别光提我。你呢?”
深深看著她。“我──还单身。”
这暗示太明显,不能打哈哈带过。“你对我──”
“欣赏,也喜欢。”
陆云侬笑得尴尬。“承蒙你这么──”算痴心吗?她不想太抬举自己。“看重我。”这词合用吧?
张有亮摇头笑著解释:“这段期间也跟其他对象交往过,只是心里多少有遗憾──你是我的初恋,不曾有过完成式的感情总让人难忘。”
“啊?呃……”伤脑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考虑是否该拒绝璀璨公司的邀约。
“我不是假公济私的人,这并非追求。只是我认为把话说清楚,以后在公事上相处起来你我会比较轻松,我不讳言自己依然欣赏你、喜欢你,但我也清楚跟你只能是朋友。”
“谢谢。”除此之外她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
张有亮晃手要她别在意。“你回国,雷君霆知道吗?”
心一慌。“怎么突然提到他?”
宽肩轻耸。“提到你,不知怎地就会联想到他;我记得高中三年,你跟他的关系曾有过一段时间的揣测和流言。”
“是这样啊……我不知道,八年没联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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