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英明》第4章


浓密长睫轻轻颤了颤,封曳秀静静享受趋于凉爽的晚风,最后还是选择不睁开眼,决定见招拆招。
“听说出了点意外。”总管回答,脚步声既快又轻,显然有功夫底子。
“夜菱出难题了?”
“不,照小姐的意思,是风太大了。”
“什么意思?”
“回大人,封画师将画像搁在书案上风干,没想到却被风给吹到树上,小的让人爬到到树顶才将画像捞回,可惜画纸却被树枝给勾得破烂,怕是难以挽救了。”总管语气恭敬,完全听不出有任何心虚。
“那风倒是来的巧合……”
不是挺巧合,而是根本有鬼吧?!阎古板不是最爱打破沙锅问到底吗?怎么事情牵扯到自家人,倒是理所当然地装起傻来了?
封曳秀面不改色,心里却犯起嘀咕。
打她八岁被上任风史──也就是她名议上的爹看中后,便跟着他学习武艺,以及其它技艺。
毕竟春史埋伏写史,总不能让人察觉,更不能疏漏丝毫重点,因此历届春史倒不特别重是笔法,反倒较为注重轻功修为,以及耳力、眼力的培养,之后才会依照个人所长,学习各项技艺,如她,习的就是书法字画。
顶着画师头衔,她出入不少官家,见识过不少能人武将,通常吐息无声者少,步行无声者更少,现下总管就在她几丈开外,她五感全发,却怎样也感觉不到第二人的声息,甚至连有没有第三人的存在也感受不到。
传言阎府卧虎藏龙,各个都是高手,阎律文武双全,除断案如神外,武艺甚至已达出身入化之境界,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不远处,总管有简单报告了些重要事,两人渐行渐远,可一会儿后,总管却转了个方向,独自朝云离亭走来。
“封画师,封画师。”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扬装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总管?”
“大人回府了,正等着见你呢。”
“大人回来了?”她瞪大眼,急忙跳了起来,却意外打翻画袋,里头画轴登时滚落一地。“敢问大人在哪儿?我可得亲自向他赔罪才行。”
“大人有事先到书房,你快收拾东西跟着我走。”眼看她行事莽撞,总管立刻好心地替她拾起所有画轴。
“我这就收拾。”她接过画轴,将画轴一一塞入画袋,接着来到桌边小心拿起那破破烂烂的画纸。“总管,你道……大人今日心情如何?”她小心翼翼地问着。
总管睐她一眼,率先走出云离亭。
“大人向来明辨是非,画师不用太过忧虑。”
“可画作毁了……”
“不过是桩意外。”总管一语带过,接着迅速朝书房走去。
封曳秀跟在后头,眼角余光发现府里护卫正在交接,她暗自记下人数、方向,沿途注意着各方动静,对书房附近部署格局约莫有了个底。
半盏茶后,她被领至一静谧小苑,小苑辟有莲池,满植花草,书房门开六扇,就在莲池畔边。
背着画袋,她跨过门坎,看见阎律站在书案后方,正拿着一枚银镖沈思,书房里不见其它人影,连背刀护卫也不在。
此刻暮色正沈,书房里提早点上油灯,灯火灿灿,将他俊美五官照映得更为深邃冷魅,搭衬着他颀长身形,以及浑然天成的尊贵风采,这男人真是怎么看都迷人哪!
“大人,封画师到了。”总管站在角落,恭敬开口。
阎律将银镖收入木匣里,对上封曳秀怯生生的目光。
“画师请坐。”他面无表情道。
“不、不。”她迅速走向前,将破破烂烂的画纸搁到他身前的书案上,低头忏悔。“在这之前,请容草民先向大人赔罪,关于小姐的画像──”
“此事原委我已听说,画师不用介怀。”
“可一切都是草民疏忽,草民实在……”人的地位低,那千错万错绝对都是自己的错,率先低头认错总是没坏处,这套生存法则她熟得很。
“无妨,烦劳画师于十八午时过后再跑一趟,届时丹青绘成,同样待我回府过目。”他将木匣放回到一旁木柜上。
“是,下次草民一定更加注意、更加注意。”她连忙保证,却忍不住偷觑他一眼,讶异他的云淡风轻。
这男人个性古板又爱挑小毛病,她还以为这事他多少会发顿脾气,迁怒她这最无辜的人,不料他倒真的如总管所言,懂得明辨是非,一点也不责怪她。
也好,总之他现下心情不坏,姨婆交代的闺女图就好办了!
“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他自木柜上拿下几本厚厚的书册,回到书案边,决定好好研究一些悬而未决的疑案。
一旁,总管连忙后退一步,打算领着她出府,她却佯装没听见他的逐客令,硬是赖着不走。
“对了,草民有东西想献给大人呢。”她卸下画袋,主动将四卷画轴放到书案上。“为感谢大人赏识,姨婆昨夜特地准备了些东西让草民代为献上,虽不是什么名贵大礼,但总是大人将来用得着的东西,大人想看看吗?”
第2章(2)
阎律闻风不动,甚至不看画轴一眼。
“什么东西?”他只问。
她眼也不眨,答的自然。“是四季花鸟图。”
他直视着她,又问:“由谁所绘?”
她摸摸鼻子,轻咳一声。
“就说了不是什么名贵大礼,自然是由草民所绘,这四季花鸟图可是草民倾尽毕生功力所绘,里头一笔一画皆是详实……”为证明自己所言不假,她干脆自行摊开画轴,将画轴高举横摊到他的面前,强迫他中招。“大人请看,这幅香桃舞春图可还美丽?”
没料到她竟敢出阴招,阎律眉峰略扬,透露出些许像是笑意般的情绪。
初见面,这叫封曳秀的画师看似乖巧有礼,却掩不住一身市井味,说起话来有些小不正经,却机伶过人,面对他毫无畏惧,甚至可以说是气定神闲。
只是论胆识,王媒婆见多识广,仗着和官家有几分交情──兴许早有高官允诺在背后替她撑腰,也才敢这样三番两次送上闺女画像;不料她胆大妄为,竟也敢在他面前放肆,难道就不怕他赏她一顿苦头?
寻思片刻,他随意将书册搁在书案一角,朝画轴睐去一眼。
“我瞧不出画上有桃花。”画上确实只有一名女子。
门边,总管本打算向前斥责封曳秀,见阎律反应,逐连忙止住脚步。
画轴略往下移,一双灵灵水眸缓缓自画轴上缘探了出来,里头荡着好无辜的水光。
“正所谓美人如花,香桃舞春自然美人舞春,大人没看见桃花,也算是合情合理。”她三言两语,直接黑白颠倒。
他面无表情,眉峰却又扬高一些。
“我也瞧不见任何一只鸟禽?”他挑毛病。
“关于这点,草民敢对天发誓,当时描绘这幅丹青时,天边正好飞来一只喜鹊,可惜草民正要仔细临摹牠的神韵时,牠却神气地飞走了,因此在草民心中,这幅画确实是花鸟图没错。”她句句属实,绝对没诓他。“听闻大人年届而立,说不准改日就要用着这幅香桃舞春图,大人若是不嫌弃,就请收下这份薄礼吧!”来来来,千万别客气,书案上还有另外三卷没介绍呢。
眼看她能说善道,见招拆招,将花鸟图解释得不留半丝毛病,清冷无波的黑眸隐约露出湛亮星光,他接过她手中画轴,总算如她所愿地细看起画上女子。
自他弱冠,就有不少媒婆陆续来说媒,都让他一口给回绝。
男儿志在四方,本就该以事业为重,没有一番作为绝不适合成亲,如今他官拜三品,理当是成亲的时候,他却还是兴致缺缺。
说他眼界高也好,冷情也罢,总之他就是不想因为媒妁之言,与陌生女子结合相伴一生,更不想娶个天真无知的高官小姐,放在家里供着养着,还得时时体恤她的任性。
他的心思向来只放在需要注意的对象上,就如同这画上女子特意穿戴珠宝首饰入画,就是向人炫耀她家财万贯,如此浮夸,绝不会是个良妻;就如同这表面看似恭敬,实则却是一点儿也不畏惧他的画师,绝对是在等着看好戏。
她很聪明,每句话皆在刺探他的底限,完全不着痕迹地得寸进尺着。
面对这样小奸小诈之人,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不留情地赏她一顿苦头,可偏他又欣赏她的胆识与才智,就算是在他底下做事的人,也不见得像她这般才智与胆识兼具。
只可惜她生为女子,若是男人,绝对是可用之才!
眼看他坐坏不乱、一声不吭,封曳秀只好主动打破沉默。
“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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