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脉》第52章


“再会,我的朋友,”崔斯特小声说着,徒劳地想让自己的声音连贯一些,“你要孤身上路了。”
对于身心俱疲,伤痕累累的朋友们来说,回到秘银厅并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下层隧道中所发生的一切是他们无法感到任何胜利的欣喜。四个伙伴——崔斯特、布鲁诺、凯蒂·布莉儿和瑞吉斯对于失去沃夫加抱有不同的心情,野蛮人对于他们有着不同的代表,他是布鲁诺的儿子,凯蒂的未婚夫,崔斯特的战友,瑞吉斯的保护者。
布鲁诺所受的肉体伤害最为严重,矮人王失去了一只眼睛,在今后的岁月里,一条从前额延伸至下颌的红紫色伤痕将永远伴随他。但肉体伤害只是布鲁诺最小的麻烦。
在随后的几天里,这位刚强的矮人有很多次突然觉得还有某个安排没有和婚礼主持牧师商量,然后他才想起库柏已经不会再帮他打理各种事务,秘银厅的这个春天也将不再有婚礼了。
崔斯特能看见巨大的忧伤在这位矮人脸上留下的刻痕,自从认识布鲁诺以来,游侠第一次感觉到他变得苍老而疲惫。崔斯特几乎不忍心去看他,而凯蒂更让他觉得心如刀割。
她曾经是那么年轻和生机勃勃,生命的活力充盈在她的身体中,使她就像是永不会衰老的青春女神。现在,凯蒂眼中的世界却正在像落花一样凋零。
朋友们常常是单独熬过漫长的时间,崔斯特、布鲁诺和凯蒂之间很少见面,瑞吉斯更是谁都没有见过。
他们并不知道,半身人已经离开了秘银厅,他从西部通道离开,进入了堡民谷。
在一座长而狭窄的山谷南端,瑞吉斯一点一点地爬上距离石岩地面有五十尺高的一块突出的剑形岩石。他在那里找到一具瘫软的躯体,那具躯体被一件破烂的斗篷挂在石尖上,半身人紧抱住岩石,慢慢爬到它的顶端。在强猛的大风中,他每前进一点都很吃力,但挂在斗篷下面的那个人却只有轻微的摆动,这令他感到非常惊奇。
“还活着吗?”半身人出言询问。浑身创伤的恩崔立已经在这里挂了一天多时间。“你还活着吗?”瑞吉斯的性格本就谨慎,面对阿提密斯·恩崔立这样的人,他更不敢掉以轻心。嵌宝石的匕首就架在斗篷旁边,只要他一动手腕,这个危险的杀手就会以自由落体的速度直接砸到下方立于地面的岩牙上。
恩崔立竭力抬起头,虚弱地呻吟着,但他还是没有力量说出一些词句。
“你身上有我的东西。”瑞吉斯对他说。
杀手稍稍转过头,想看清楚说话者,他破烂的面孔让浑身发颤的瑞吉斯不自觉地向后退去。他一侧的颧骨碎裂,面皮被豁开,很明显,他转向瑞吉斯的那只眼睛什么也看不见。
而且瑞吉斯还可以断定,这个骨骼断裂,全身是伤的杀手不知道自己已经看不见了。
“那个红宝石坠饰,”瑞吉斯提高了音量,他看见那颗具有催眠能力的宝石就挂在恩崔立身下的链子上。
恩崔立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向红宝石摸去,但无力的手在半路上就软垂下来。
瑞吉斯摇了摇头,他仍旧将匕首固定在斗篷边缘,另一只手探出他的手杖,用杖头戳一下恩崔立。
杀手毫无反应。
瑞吉斯又用力戳了他几下,直到他确信这个杀手确实失去了行动能力。他露出开心的笑容,将杖头伸入杀手脖子下面的锁链中,轻轻地钩起了那枚红宝石坠饰。
“感觉如何?”瑞吉斯在收起他珍爱的红宝石时,还用手杖敲打着恩崔立的后脑。
“毫无道理地就成为囚犯,这种孤苦无依的感觉怎么样?你有多少次曾经把别人放在你现在享受的这个位置上?”瑞吉斯又打了他一下,“有没有一百次?”
瑞吉斯再次挥下棒子时,注意到杀手腰带上挂着的另一件东西。拿取这件东西的难度要比拿红宝石大得多,但瑞吉斯毕竟是个盗贼,他也很为此而自豪(当然是在私下里)。他将一根丝绳绑在岩石尖端,顺着绳子爬到了恩崔立的背上。
面具到了他的手里。
半身人盗贼又将手伸进杀手的口袋,找出一个钱包和一块价值不菲的宝石。
恩崔立再次发出呻吟,并开始转动身体,被吓倒的瑞吉斯眨眼间就回到了岩石上面,匕首重新放在斗篷边上。
“我可以饶过你,”半身人抬头看了看盘旋在头顶上的秃鹰,“我可以去叫布鲁诺和崔斯特把你拉上来,也许你知道有价值的情报。”
关于恩崔立的回忆一直在折磨着瑞吉斯的神经,他看着自己的手掌,上面缺了两根手指,那是杀手用他现在手中拿着的这柄匕首割下去的。真是漂亮的讽刺啊,瑞吉斯想。
“不,”他最终做出决定,“今天我可不觉得自己特别好心。”他又向上望去,“我就把你留给那些秃鹰吧。”
恩崔立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瑞吉斯摇摇头,他可能是冷血了一些,但比阿提密斯·恩崔立还是差了好多。“当崔斯特把你踢下去的时候,那对魔法翅膀救了你,但它们就要没用了!”
瑞吉斯转动手腕,割断了斗篷上最后几根缝线,把剩下的留给杀手的体重去撕扯。
当瑞吉斯退下突岩时,恩崔立仍然挂在那里,但斗篷已经被逐渐撕开。
阿提密斯·恩崔立智穷力竭了。
第二十五章 在她的掌中
班瑞主母松弛地坐在软椅上,枯槁的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硬石扶手。她对面放着一把相似的椅子,也是这个会客室里惟一的另一件家具,坐在那把椅子里的正是气派非凡的佣兵团长。
贾拉索刚刚从秘银厅回来,班瑞主母急需他对整体情况做出报告。
“崔斯特·杜垩登仍然是自由的。”她的声音轻不可闻。让贾拉索感到奇怪的是,这条消息仿佛并未让老谋深算的主母感到不快。班瑞家族现在要干什么?佣兵团长暗自寻思。
“我谴责了维尔娜,”贾拉索镇静地说,“她过于低估她弟弟的诡计。”佣兵团长狡诈地一笑,“她也为此付出了她的生命。”
“我谴责你,”班瑞主母突然提高声音,“你要付出什么?”
贾拉索的笑意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瞪视。他很清楚班瑞主母,也理解她这句话的意义。她像野兽一样,可以嗅出畏惧的气味,这种气味经常会引导她下一步的行动。
班瑞主母看着对面的冰冷眼神,手指继续慢慢地敲打。
“矮人组织起来攻打我们的时间比我们预想的要快得多,”片刻不安的寂静之后,佣兵继续报告,“他们的防御非常强大,他们的战斗意志和对于崔斯特·杜垩登的忠心也坚不可摧。我的计划……”为了强调自己的作用,他停顿了一下,“完美地发挥了效果,我们没有花费很大力气就捉住了崔斯特·杜垩登。但维尔娜无视我的反对,竟然允许那个人类间谍在我们还没有足够远离秘银厅的时候完成他们达成的交易,她根本不明白崔斯特·杜垩登的朋友对那个叛逆卓尔的忠诚心。”
“你受命前去捉拿崔斯特·杜垩登,”班瑞主母的声音显得过于平静,“崔斯特不在这里,所以,你失败了。”
贾拉索又一次陷入沉寂,他知道,和班瑞主母争论没有任何意义,她不需要别人的赞同。这里是魔索布莱城,在这座卓尔都市中,没有能与班瑞主母平起平坐者。
但贾拉索并不认为这个风中枯叶般的主母会杀了他。她仍继续她的责骂,当她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她的声音已经接近于撕裂耳膜的尖叫。但贾拉索却能够感到,她这样做只是出于她自己的乐趣。毕竟,这个游戏还在进行,处在自由状态的崔斯特等待着他们去捉拿他。而班瑞主母也不会把几十个卓尔男性和维尔娜·杜垩登的死放在眼里。
班瑞主母这时开始谈论能将贾拉索折磨至死的无数种方法,其中她最喜欢的是“盗皮术”——一种卓尔精灵的剥皮方法,要用到各种酸液和特殊设计的多齿小刀,一次只剥下一寸皮肤。
贾拉索竭尽全力才控制住大笑的冲动。
班瑞主母突然闭紧双唇,佣兵害怕她已经发现了自己并没有把她当回事。贾拉索知道,这将是致命的错误。班瑞主母不会在乎维尔娜和那些卓尔男性,崔斯特仍然在逃显然让她更觉满意,但伤害她的尊严必然会导致缓慢而痛苦的死亡。
班瑞主母的停顿无限期地持续着,她的眼睛早已望向别的地方。当她转回身,再次望向贾拉索的时候,佣兵才最终松了口气。她的表情很轻松,脸上还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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