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爱娘子说教》第19章


“好说。”严老夫人淡淡道。
尚书左丞突然注意到一旁宝姨一直勾着手的春眠,便问道:“今日还多带了一位娇客,是您的小辈吗?”
“是忍冬的未婚妻,未来的枢密使夫人,她叫裴春眠。”宝姨笑着将她推上前。
“枢密使大人的未婚妻?哎呀!严老夫人真是双喜临门,有这么标致的儿媳妇!”尚书左丞一股劲儿地讨好,最近两位新上任的枢密使盯他盯得紧,如果能套好交情是再好也不过了。
“还没过门。”严老夫人冷冷道。
“啊~~枢密使大人案牍繁忙所以拖着了,是不是?到时要办婚宴时,务必别漏了老夫的帖子。”尚书左丞转向自己妻子,“夏艳,这位是未来的枢密使夫人春眠小姐,你要好好照顾她啊!”
头一次,春眠正面对上尚书左丞夫人的脸,看到她惨白得像快晕过去的神情,看到两人相似的眉眼,只是夏艳夫人的脸蛋狭长,鼻梁较为高挺,比起裴春眠偏可爱的容貌,夏艳夫人则是道地的美人胚子。
春眠的心整个揪起,母亲惊骇的表情显示出她已认出她来,她感觉到胸口有个乌黑的重块直往胃部下沉,恐怕现在她的脸也像母亲一样苍白得有如白纸了吧!
原来母亲是如此惧怕看到自己……如此厌恶……即使有心理准备,但再怎么准备,当面对真相时还是痛得心都滴血。
“裴……春眠小姐,欢迎你来。”尚书左丞夫人有点慌张地说完这句话,便垂下头。
“……您好,今后还请多多指教。”母亲大人……春眠在心底沉痛地唤着。
简单一句问好,其他人完全没发现任何异状,春眠和宝姨、严老夫人就这么被仆役领去入座,筵席正式开始。
尚书左丞不愧是财大势大,精心准备了众多余兴节目,呈上来的料理也净是山珍海味。
宾客们彼此闲聊,夫人之间的话题不外乎彼此家宅内的琐事,女红、料理之类的心得;男人们则高谈阔论国家未来如何云云,或是现正风行的歌赋文章。
春眠听得漫不经心,她的目光一直锁在远处与夫婿一起坐在上位的夏艳夫人身上。
酒过三巡,她见到夏艳夫人告退,便立刻找个借口,远远跟在夏艳夫人身后。
在她穿越庭园明池上的小桥时,春眠终于找到机会赶上前拦住她。
“夫人,请您留步。”春眠出声唤道。
夏艳夫人明显地浑身一僵,然后转过身来,望向春眠。“裴小姐,有事吗?”
挂在枝梢的灯火照拂下,夏艳夫人的脸庞分外红润美丽,背后的池面也像镜子般映照出无数的灯笼光焰,似有千灯万影。
咬牙半晌,春眠终于直接道:“……母亲……您是我母亲对吧?”
夏艳夫人瞪大杏眼,紧绷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的母亲名叫姜夏艳,我的父亲名叫裴展言,春眠这名字是为了映衬母亲的名字而取的。”
“你说什么我不懂。”夏艳夫人死不承认。
“为什么——要离开父亲?为什么父亲过世后,没来庙里接我?”春眠眼眶红了,她本来不想问这个,但望着母亲,这句心底真正的疑问不小心就脱口而出了。
她不想太过激动,然而声音无法控制地哽咽。
夏艳夫人回避了她的目光,声音颤抖,“你……再这样没头没脑地纠缠下去,恕我无法奉陪。”
春眠忍不住双手握住夏艳夫人的手臂,“你不要骗我了,我知道你是我母亲,我长得跟你很像啊!你也爱过父亲、爱过我的对吧?不然你不会在父亲坟前哭泣!”
“你这是干什么!裴小姐,请你清醒点!”本来任春眠摇晃的夏艳夫人,蓦地甩开春眠的手,因为她瞥见远处似有人影朝这里走近。
“对不起……”春眠被夏艳夫人如此一挣脱,犹如一桶冷水当头浇下,顿时察觉自己的失控。
她真的并不想为难自己母亲,她真的觉得只要能见到母亲就心愿已足了,过去的事她不想追究,她只要确认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说话是什么声音就够了,但一不小心她就渴求得太多……
春眠又再道一次歉,“对不起……我其实只是要跟您说,谢谢您还活在这世上……谢谢您把我生下来,我快结婚了……我过得很幸福……”
她泪眼盈眶望着夏艳夫人,再也说不下去,痴痴望了片刻,然后突然一鞠躬。
夏艳夫人瞪着春眠低下的螓首,她的眼眶也红了,她咬咬牙不让泪水泛涌,直接转过身离开。
春眠俯视着面前的小脚远离自己,她不敢抬头,怕自己哭泣的脸被看到。
“你在这做什么?”突然,背后传来严老夫人的声音。
春眠大吃一惊,急忙双手捂住脸,用掌心抹去脸上的泪痕,然后才直起腰,慢慢转头面对严老夫人。“没什么……”
严老夫人眯着眼打量她狼狈的脸,“真的没什么?”
春眠勉强拉出笑容,转移话题,“伯母,这是我到京城以来,您第一次主动叫我呢!我好高兴。不过伯母没叫我的名字,该不会是忘了我叫什么名字了吧?如果忘了,可以直接问我没关系。”
她说着便大胆地伸手勾住严老夫人的手臂,让自己与严老夫人并肩而行,这样就不会一直把泪痕斑斑的脸对着老夫人。
被她的手勾住,严老夫人起初一僵,但意外地没甩开她的手,亦没破口大骂,只是蹙紧眉头,微叹一口气道:“你这丫头实在是……”
“实在太放肆了吗?对不起,伯母,今夜让我稍微过分一下。话说回来,伯母为什么走到这里来?应酬累了吗?我可以陪您散散步……”
春眠滔滔不绝说着,像怕一停下来会被追问泪水的原因:而严老夫人一句话都没说,就这样任她拉着自己在后花园里漫步。
第九章
夜半三更,严忍冬这才结束公务返回家中,本来都到这个时辰,直接在枢密院过夜可能比较不累,不过因为明日不用早朝,他可以有多一点时间跟春眠相处,所以即使得把祥叔从睡梦中吵起来开门,他还是决定返回府里。
“祥叔,抱歉,要这样麻烦你。”严忍冬对睡眼惺忪的祥叔道歉。
“没事、没事,只要大少爷能回来府上,再晚叫我开门都行。”严祥打着灯笼把严忍冬带到他的房前,然后才返回自己房间。
正要进房的严忍冬,发现主屋的大厅似乎亮着灯火,便好奇地走过去。
这么晚了,究竟是谁?
难道春眠还没入睡?她本来就是个夜猫子……
一推门进去,赫然发现严老夫人正手摇着丝扇坐在太师椅上,油灯摆在她身旁的茶几上。
“啊~~”严忍冬不小心逸出一声惊呼,严老夫人抬眼对上他。
“这么晚才回来。”严老夫人说道。
“……嗯。”严忍冬略显狼狈地应了一声。
他们多少年没如此独处过了,他觉得极不自在,然而不吭一声转身就走,又显得太孩子气,他暂时只能沉默地伫立原地,脑袋里搜索着适当的告辞话语。
“虽然不知你今晚会不会回来,不过老身一直在等你。”严老夫人淡淡道。
听了这话,严忍冬眉头一颦。
是什么事呢?母亲会等待自己,而且会亲口说出来,这是前所未有的。
“今儿个我跟你宝姨带着裴姑娘去尚书左丞府参加筵席……我就直截了当问了吧!裴姑娘是那个姜夏艳的女儿吗?”
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件事,严忍冬的脸愀然变色,“为何这么问?”
绝不会是春眠自己说的,因为她并不想破坏自己母亲的名声。
“我碰巧听见裴姑娘跟姜夏艳的对话,自己猜到的。姜夏艳并不是什么好女人……”
“所以呢?”严忍冬恍然大悟,接着他的语气开始冲起来,“你是要跟我说裴春眠的母亲不好,身世复杂,配不上我们家是吗?”
看见他剑拔弩张的样子,严老夫人叹一口气,自嘲地一笑,“唉!老身在你心里就只有这种评价?你现在去敲裴春眠的房门吧!她应该还没睡。”
“什么?”严忍冬既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也无法相信这句话会从母亲口里说出来。
“她恐怕还在哭泣,虽然灯很早就熄了,但应该还没睡,你去看看她一下。”
“母亲……”严忍冬觉得喉头一梗。
“我也是个母亲,虽然对儿女做过错事,但从未抛弃过子女……我拉拔你不知费了多少心,怕你被气焰高张的庆应王对付、怕你娶了公主从此仰贵族鼻息,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却还是没法帮你逃过人世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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