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手联弹爱情曲》第7章


高显明低头一瞧,她的衣襟左上右下,不同穿惯的衣服右上左下,难怪刚才扣的时候有点怪。
洪善缘盯著骆家尧的衣襟,怔道:
“咦?好像男生的衣服扣子才在右边嘛!显明,你是不是被当成男生了?”
高显明的衣服尺码和名字,的确易与男生混淆。洪善缘这么大声嚷嚷,她有些尴尬,幸好裙子没被做成裤子,不然更糗。
眼前的骆家尧佯作无事,高显明也不敢看他,他们的交情彻底粉碎。
尽管洪善缘的态度仍然骄纵,她对高显明是好多了,不但琴不上锁,练弹的时候还陪在一边说笑,一切恢复从前。
但,时间让某些生的东西成熟,也让熟的东西变味。
有一天,高显明无意间经过洪家门前。他们两家虽近,却是完全不同的新旧建筑。高家位于一排旧房舍当中,与洪家独栋的建筑是天壤之别。
这不算什么,高显明从小看到大,看习惯了。她奇怪的是,竟听见洪善缘的钢琴叮叮咚咚奏著乏味无趣的巴洛克曲子,技巧很生涩,显然是新练,旋律却很耳熟。高显明早在去年初就弹过这首,她吓一跳。
洪善缘不是一直学得比她快、比她好吗?
算一算,进度差她足有大半本,还踩了中央踏板,降低音量,仿佛不愿被人听见似的……原来洪善缘已远远落在她后面!?
“李察·克莱德门的曲子是用来骗外行人的。”
骆家尧早就暗示过,洪善缘的琴技不如她,高显明不信,直到这一刻才算时机成熟。
那又如何?虽然才华洋溢的小公主有了缺陷,她们的友谊仍然纯挚。
直到合唱比赛的那一天。
升上六年级,他们除了比赛,还接了许多表演节目,例如双十国庆上电视唱晚会结尾曲、在某某归国音乐家的演唱会上串场、市府的文化艺术活动也邀他们撑场面等等,都冲著华渊音乐班的名气而来,行程甚至排到下半年。
但最重要的仍是比赛,这是华渊音乐班成立的目的。
他们已经有过上台经验,胆量不是问题。可不巧这几天碰上寒流,他们的衣服虽是长袖,但丝质轻薄,短裙短裤更避不了寒,于是小朋友个个外罩长大衣,女生还穿起丝袜;男生不肯向丝袜就范,只好咬著牙关打颤。
他们的预赛编号是倒数第二,男孩们可有得抖了!
“他们是来比赛合唱,还是服装表演?”别校的小朋友酸溜溜地说。
大半队伍都穿校服,少数常胜军学校才订作比赛制服,华渊的小朋友认定对方是嫉妒,回以鬼脸。
“嗯?高显明,你的衣服怎么黑了一大块?”林艾黎眼尖地指著污债问。
啊!这是……回想来时的路上,洪善缘不小心脚步一颠,高显明为了防她跌跤,顺势捞住她,自己却不小心趴倒在地。当时只拍了拍就算,没注意到污渍这么明显,不但外套沾到,里头也脏了。
“这样不能上台啊!”老师皱眉。“如果脏在背后还没关系,你这在衣领口……”
语意让高显明一怔。如果只是普通的表演也罢了,这可是最重要的一役呢!
她飞速冲到洗手间,就著水龙头清洗。但那块不知油污还是泥沙,怎么搓揉都不掉,湿透了反而更清晰。
高显明沮丧地回到队伍。
“没关系,今天只是初赛而已。”老师温声劝她说:“反正我们一定会进入决赛,你等决赛再参加好不好?”
高显明垂头不说话。
“显明,对不起,都是我害的……”洪善缘练歉意地说。
就在这时,骆家尧从旁观的小朋友当中举手。“老师,我另外多做了一套,上衣可以借给高显明,不过没带来。”
“你要回家拿?”老师反对说:“不行!你有一段很重要的Solo,要是你来不及赶回来,少了你怎么上台?”
“那我打电话,拜托我家的司机伯伯送来。”骆家尧仿佛对著高显明说。
且不管衣服合不合身,高显明升起一线希望。
心里也有点复杂。
那段独唱虽有替代人选,但骆家尧才是第一选择,少了他不行,少了她就无妨,老师的天秤真是偏得一清二楚。
骆家尧微微露出梨涡,仿佛等待什么,高显明静静走上前说:
“谢谢。”
“走,我们去打电话。”他拉著她的手说。
她尾随他去。重要关头,她无暇顾及小公主的禁令,相信洪善缘亦能谅解。
高显明一时没想通,如果小公主能谅解,就不至于下无理的禁令了。
骆家尧似乎长高了些,这是打篮球的成果,虽仍矮她一点,但已经能与她平视;他的衣服她应该能穿吧?
“司机伯伯说,二十分钟可以到。”骆家尧挂上电话,安抚她说。
“谢谢你……”高显明呐呐说。
“终于多一个字了!”他微笑。
“什么?”她不解。
“从‘谢谢"到’谢谢你",终于多一个字了!你讲话好吝啬喔!”他玩笑解释,仿佛回到他们最要好的时光。
这话有怨怼之意,高显明并非听不出来,她尴尬地笑。“我还以为……你不想讲话咧!”
是谁不想讲话呀?骆家尧苦笑。
高显明悄悄打量他。
衣服一做就两套、打个电话就有司机送东西来、有个记者跟牢的爸爸……愈是接近骆家尧,愈能区隔出他俩的差异。并非骆家尧盛气凌人,他是个可爱的男孩子,明敏直爽,笑起来魅力无人挡,他又比洪善缘可亲,但……或许天之骄子本就带著原罪,专招人嫉妒,高显明很介意这个差异。
她不嫉妒洪善缘,因为洪善缘并不算完美,许多方面还很依赖她,高显明在面前,不觉得自己毫无用武之地。骆家尧呢?他的金光灿烂,照亮她的卑微平凡,她之于他仅是个球伴,然而这一点价值又不稀罕,随著时日过去,总会有其他的男孩子替补;她对他而言,将什么都不是。
高显明不懂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怎么来的?对他,她总有一股酸涩感,疏远了失落,靠近了发窘,这算喜欢或讨厌?她不懂。
衣服送到,她欣喜若狂地在身上比对。“嗯,差不多,一定可以穿!”
“快去换啦!”骆家尧提醒她。
“等一下!”小公主登场,又恢复昔日气焰。“显明,你不是跟我表哥绝交了吗?怎么可以穿他的衣服?”
“拜托!这个时候还计较?你不想让她上台?”骆家尧瞪眼。
高显明不信洪善缘会有此意,她期待小公主的谅解,却听到她说:“就像老师说的,你下一次还可以上台,这次就算了嘛!”
“善缘,你——”
高显明那张不可置信的脸,看得骆家尧摇头。
单纯鲁钝的家伙,他表妹的头号忠臣,比弱鸡班长李芳泰还“痴心”!要等真的吃了亏,她才晓得厉害吧?
“宁愿不让你上台,就是不准你穿我的衣服,她很嚣张吧?”骆家尧闲闲地问。
天秤再度左倾右斜,高显明的唇动了动,终于什么也没说地进了洗手间换衣服,丢下跺脚的洪善缘,与暗爽在心的骆家尧。
关于高显明这一仗,好不容易,他总算赢表妹一回了!
市内预赛拿到第一,高显明与洪善缘的友谊却变了味。
她转向林艾黎借用钢琴。
走出洪善缘的势力范围,高显明意外地发现,音乐班可交的朋友其实不少。虽然班上大半是有钱人家子弟,但家境普通、个性平和又有才艺的小朋友并非没有,是她自愿陪著小公主,困守城堡里,浑然不知外面世界的宽广。
“我不是说过,她不但阿花,还很魔鬼吗?谁教你不相信!”骆家尧像个事后诸葛亮,得意地说。
他也好不到哪去!
洪善缘固然自私,但骆家尧为了证明表妹差劲,不断离间她们,再幸灾乐祸等看笑话,高显明很难欣赏这种举动;虽然她很感激他的衣服。
所以,她即使疏远洪善缘,也没向骆家尧靠拢。
骆家尧不是她肚里蛔虫,当然不知她肚里的曲折,他迳自讨好地问:
“明天到我家玩吧?你很久没看到KiKi了,它刚生小猫,你要不要来看看?”
“下星期天善缘过生日,我要到她家吃蛋糕,明天要先去买礼物。”她婉拒。
“是吗?”他颇觉不是滋味。
他想结交高显明这个好朋友,希望她对他能像对表妹那么好。满以为这下她一定转向他,谁晓得她竟毫不领情,反而离他更远。
好,就让她去吃空气蛋糕吧!
什么是空气蛋糕?
小公主早就向骆家的立委舅舅表示,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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