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浪滔滔》第12章


他的心,难道不受他支配吗?
缓缓,她抬起小手握住泥偶,听见那些前来寻她的脚步愈来愈近。
她该要张声呼唤,又或者该循声而去,可偏偏没法收回视线,仍瞬也不瞬地望着他厅才离去的方向。
那……她的心呢?也在自己掌握中吗。
宁芙儿,你完了,当真完了。
她轻叹,有些苦恼,有些有些莫可奈何,也有些甘之如饴,在耳畔、在脑海中、左胸悸动处悠悠回旋,一遍又一遍。
“唉……”完了……那就完了吧!
她头潇洒一甩,提裙住巷弄深处奔去。
那狂浪翻腾,万顷碧波,她逃不出、躲不了、避不开,就任由着席卷吧……
初冬暖阳,沁凉空气里嗅得出淡淡暖味,薄光如金,大把大把地、不由分说地透进窗纸,驱逐了屋中些许冷意。
此时,躺在床榻上的半裸男子翻了个身,左腹的疼痛立即将他从沉睡中拉出,他眉峰成峦,薄唇滚出一声低咒,下意识想避开伤处,却压到右上臂的刀口,又一声咒骂,他双眉纠结再纠结,痛得磨牙。
静静等待着疼痛消退,他眼皮掀也未掀,感觉还能继续睡下。
然后,是某种奇异氛围骚动他的心,发觉外头竟不若往常寂静……是那姑娘,不知被什么逗笑了,她笑音如铃,雅而清脆,他忘了身上的疼痛,下意识倾听。
“真的吗?明年我还可以上你们的艺阁?通天海大哥,我真的成吗?”
“成——当然成!”那粗嗓豪气得很,“俺帮你打包票,不只明年,后年、大后年、大大后年、大大大后年、大大大大后年,还有大大……”
“停!够了吧你,别『大』下去啦,反正就是往后的每一年。”少年清朗的声音挺不耐烦。
“呵呵,是啦是啦,就是小淘沙说的那个意思,往后每年潮神生日,你上艺阁游街,算是为俺们两肋插刀,助了一臂之力啦!还有,往后称俺海大哥方便些,『通天海』是俺外号,可俺姓海,不姓通。”
少年忽地哇了声,“大什么哥呀?叫海大叔、海大伯还差不多。”
“你他妈的就非得臭俺才开心啊?”
“喂喂喂,君子动口不动手!”
“俺是汉子,个是君子,吃屎吧你!”
“哇啊——小人、小人啦!”
“唉唉……”姑娘终于插话,似是费劲儿地忍住笑,“你们从昨儿个斗到现在,还不嫌累呀?那好,你们接着斗,我该回去了。”
“等一下!”两人异口同声,挺紧张的。
少年嘿嘿地陪笑,“姑娘,先别走,咱们家二爷还没醒,你、你你慢些再走。”
“他……他醒不醒关我、关我何事?”柔嗓中有些忸怩。
那雷般的粗声道:“不是吧!你昨儿在床榻边守了俺家二爷一夜耶,帮他清理刀伤,还帮他洗脸洗澡,现下才想撇清,太迟了吧?”
“我、我没帮他洗澡,那那那只是擦澡,擦上半身而已……”
“都一样啦!反正你对俺家二爷是情深意重,俺家二爷待你是意重情深哩,别走别走,他醒来要见着你,肯定欢喜上了天啦,呵呵呵~~”
少年赶忙接话:“是呀是呀,姑娘,咱小淘沙在连环岛这么多年,跟着二爷跑遍各大洋,还是头一遭见他对一个姑娘这么有心,他对你可在意得不得了哩!打从你出现,咱们家二爷就没再上妓院花天酒地,以往船要靠了岸,他肯定去,沿海著名的几座花楼他全光顾过,红颜知己可真不少,他还……哇啊——痛、痛痛痛——”
猛地一物由门内飞出,“啪答”一响,精准正中少年的后脑勺,打得他抱头流泪,待定眼一瞧,竟是一只木枕。
坐在门前阶梯晒着冬阳的三人同时转过头来,发现屋内床榻上的男子已然清醒,半撑起身躯,沉着脸,脸色又臭又黑。
通天海率先爆出豪笑,“好啊二爷!好样儿的!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呱呱叫!”
小淘沙仍痛得龇牙裂嘴,可怜兮兮地眨眨泪眼,又可怜兮兮地偷觑门内那张臭黑脸。
“呜……二爷……”这世道,实话实说永远没好结果,呜……死啦、死啦,没谁可怜他,他、他他只好将功折罪啦,“二爷,您心爱的来啦!”
他猴儿似地跳起来,紧抓着一旁凤宁芙的手臂,动作利落得不得了,眨眼便将姑娘推进屋内,随即退出,带上两扇门。
门由里头才能落闩,怕凤宁芙跑掉,他想也没想地扯下腰带,迅雷不及掩耳地穿过两边门柄,紧紧绑牢,将两人留住里边。
“嘿嘿嘿……”大功告成,万幸、万幸,他拍拍两手。
“嘿嘿嘿……”通天海跟着贼笑。
“干嘛?”
“原来你腿这么白啊,比娘儿们还白。”
少年低头一瞧,“妈的!”裤子掉啦,难怪忽然觉得有股凉风猛吹屁股,害他毛都竖起来啦!
“嘿嘿嘿……”
“你又嘿啥儿嘿啊?”他粗鲁地拉起裤子。
“俺还以为你是女扮男装哩。”通天海搓着下巴,一道黑眉挑得老高,又嘿嘿胡笑,“还好你有亮出腿间的『家伙』,那『家伙』是袖珍了点儿,不过俺可没见过姑娘家身上长那玩意儿。”
袖珍?!“你你你你……去死啦!”
第六章 只是当时意朦胧
四目相交,一个半躺在榻上,一个盈盈立在门旁,只静静瞅着彼此,屋中弥漫着古怪的寂静。
忽地,凤宁芙深吸了口气,语气微冷,问:“你听得懂倭话?”
霍连环一怔,没料及她打破沉默的第一句竟问这问题。
他颔首。
“你不是厌恶他们,为什么还学他们的语言?”她又问。
昨日,教他以指劲掐住喉咙的忍者突然丢出一句倭话,事后回想,那人应是想拖住他,要另一名同伴赶紧将她劫走。
她记得他闻言大惊,重创对方后,忙要回身拉她,可惜慢上半分,才教自己伤在东瀛忍者手下……胸口有些闷,她缓缓调息,不教他察觉。
霍连环抬起未受伤的手拨拨黑发,嘴角微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还有,我不喜欢骂人时,对方听不懂。”不只倭语,南洋的土话他也学过三、四种。
凤宁芙对他后头那句答话瞠大美眸,似欲笑,硬是抿住粉唇。
“你为何在这儿?为何没跟你阿爹回凤家?”他问。
她芙颊慢慢染嫣,在金光的烘托下,她整个人朦朦胧眬的。
“你还好意思问?”俏睫一眨,心跳急促,她悄悄握紧小手,强迫自个儿别去在意他的裸胸,也别去瞧他胸处的那团火焰刺青。
清清喉咙,她语气仍淡地道:“我仅是想……想确定你的伤势,所以才追着你去,你要当真无事,我、我自然就回头跟凤家的人走,谁知你这人,明就撑不住了还嘴硬。”话到最后,倒有几丝埋怨。
当时,她追着他转进深巷中,没走多久就瞧见他倒在地上,鲜血染红衣衫,一张黑脸褪成青灰色,唇瓣没半点血气,怎么也喊不醒,她捧着他的头急得掉泪,原想回头唤凤家的人过来,幸得通天海和小淘沙实时出现,才将地扛回这隐密的三合院。
霍连环浓眉淡挑,对她的指责不作表示,平静地问:“那把长匕是通天海替我拔出的?”
倒地前,他已自行封住几处周身大穴,减缓流血情况。
在那当下,他其实知道她来到身边,不住地叫唤着他,那声音沙哑而破碎,带着重重鼻音,他想要她别哭,想抚触她的泪颊,四肢却沉重得不受支配,然后,一股力量陡地将他残存的意识抽离……
凤宁芙轻哼了声算是回答,她唇微颤,忙又咬住,不愿回想昨日拔刀那一刻。
屋中回复短暂的沉默。
男性的野瞳玻Я瞬',“你身上是怎么回事?”
她垂首瞄了眼,雪白衫裙上斑斑血点,手法倒像泼墨山水,就触目惊心了些。
她又咬粉唇,下唇都咬出印了,才慢吞吞道:“拔刀时,被伤处喷出的血溅上的。”全是他的血,随着抽出的长匕喷涌……想起那画面,她心紧了紧。
他若有所思地颔首,嘴角微微上扬,“你守了我一整晚?”
她脸发热,“谁教你……你睡相那么糟,猛踢被子,盖了踢,踢了又盖,天冷了,我怕你受伤又着凉,那、那那我罪过就更大了。”
“你还帮我洗澡?”
“才没有!”一把热火轰地往脑门窜,这会子,她双颊红得都要冒烟了,“我、我我才没有,我是看小淘沙好不容易烧了一大桶热水进来,他、他和海大哥又溜了出去,说要去找些好的创伤药,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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