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心妙算》第22章



从这个山坡上刚好可以看到整个斜谷中的情形,夏侯泱冷凝著俊容向下望,没有一点表情。
一个士兵来到他的身后,恭敬道:“启秉将军,全军都部署完毕。”
夏侯泱默然点头,让士兵退下。
“凝儿……”他抬头看天,脑海中净是他朝思暮想的丽容。“你好吗?”身子好些了吗?伤处疼吗?“不在你身边,你能谅解吗?你想我吗?多希望……也能让你看看,你亲自部署的战略获得施行。”
起义后,夏侯泱就率著两万大军直奔上都,奉命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鞑子驻精兵的上都城。
两万义军对上十万的鞑子精锐,他们都清楚这会是反元最重要、也最凶险的一个战役。
可是,他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他有凝儿。有她的战略智谋,有她巧笑倩兮的容颜,清晰地回荡在他的脑海中。
三天前,他率兵到鞑子的上都军营叫阵以后,与鞑子兵交手不到十回合,就佯装兵败逃走,果然引出鞑子的大军追杀。他们就这样且战且败且走,已经成功地将鞑子的八万精兵引入这斜谷之中。
“善用地形的特点,以多围少也不是什么难事。”
还记得那日,她神采奕奕地笑著这么说。夏侯泱泛开温柔的笑意,他的凝儿是这么的聪慧,这么的与众不同啊!
深吸一口气,夏侯泱拉转马身以雷霆之势奔下山坡。
相思得捱多少个日子?
就在今天作个结束吧!
以后,起义与抗元……再跟他没有关系。
马车停在一处林荫下休息,钟湛将女儿抱到一块草地上,让她晒晒太阳。
骆影婵将吃食准备好,拿来给丈夫跟女儿,轻道:“方才咱们经过市集的时候,有人说义军在上都连吃败仗,已经避入斜谷中了。”她看向神色自若的女儿,问道:“凝儿,你不担心你泱哥吗?”
钟凝摇头:“泱哥不会有事的,败兵只是个计谋。”是她设计的,她最是清楚不过。
“骄兵之计?”钟湛马上会意过来。“那小子挺会用兵的嘛!”鞑子兵真进入斜谷之中,最少也死九成以上!
钟凝轻笑,不多作解释。
虽然泱哥选择了起义,但她不会怨他的……她明白,逐鞑子出中原,对他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事。
他是个天生的将领,专为万民而生。
那么,她又怎能独占他呢?
酸涩……在心口蔓延……
她有些凄楚地笑著。就算心里明白,但……人果然是没有那么豁达的!
接过娘亲递过来的馒头,钟凝突然一阵心悸。
“凝儿?”看她身子突然一颤,钟湛夫妇同时唤道。她的脸色好差啊!
“我……”想说自己没事,钟凝眼前却闪过腥红一片……
那颜色……像血……
画面渐渐清晰,婉蜒的红色小溪,在银白色的钟甲上流窜。
高大的身躯俯依在马儿上,一动不动的。
接连著,脑海中有著乱烘烘的声音。
有厮杀呐喊!
有焦急呼唤!
苍白的俊容掠过眼前……
“啊!”钟凝尖叫,旋即意识渐远……
那人……是泱哥!
第九章
钟家三口缓缓地向北行去,时序已然是秋末的十月初,在北方已经有冻人的寒意。
钟凝的外伤早就已经痊愈,只是无法独自站立行走。钟湛夫妻一路寻求珍奇的妙药,可伤势仍然没有多大起色,让人不由得有些灰心起来,但钟氏夫妇并不放弃为女儿治伤的念头。
骆影婵端著药碗推开房门,看到女儿正倚著床板看书。“凝儿,吃药了!”她笑,看到女儿每日如一的皱起清丽的小脸。
“娘,这药真的好苦好难吃啊!”天知道她最怕吃药了,这一个月半以来她吃的药比过去十七年都多。
骆影婵缓缓吹著药汁,笑道:“你从小就是伯吃药,你爹疼你给你调了蜜在里头了!”叫她吃药简直像要她的命一样。
钟凝乖巧地将娘亲送到口边的药汁喝下,马上皱了一张小脸,连忙喝口水冲淡药味,才道:“调了蜜还是一样难吃!”
“良药苦口嘛!”骆影婵将药碗放上桌子,又坐到床边道:“今儿个听说义军又传捷报了!”
钟凝不自在地别开眼:“那很好啊,逐鞑子出中原指日可待。”
一个月前,在她眼前突然浮现夏侯泱一身是血的画面,让她担心得昏厥,而当夜更发起高烧!后来隔日一早,义军在上都大捷的消息传了开来,也附带了夏侯将军中鞑子冷箭的消息,虽然情形一度很危急,但听说是稳定下来了,总算也让她宽下心。既然知道他没事了,钟凝也就逼自己不要再想起他,那滋味太苦涩!
骆影婵轻笑,女儿是她生的,在想什么她会不知道吗?但明知故犯向来是她的癖好,女儿愈是逃避她就愈是要提。“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她们都心知肚明,那个“他”指的是谁。
“义军十多万人将领十多位,天天有他的消息才奇怪。娘,别谈他了!”她就是不想时时刻刻都想著他。
虽然她还是很爱他,也明白他的选择,但她不想思绪一直被他占据,她害怕有一天她会开始怨起他来……
口是心非的小丫头!骆影婵偏不让女儿逃避:“是吗?在大都时可是每天都听到人在说,夏侯将军在上都大捷呀!这可是一役成名,打鞑子最难的一关给他打下了,后面消声匿迹未免太不合理。”
“娘……”别说子……
骆影婵将女儿搂到怀中,轻道:
“凝儿,我们可以欺骗所有的人,可是没法子欺骗自己的心。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相信你明白我所说的!”轻轻拍著她的背,又道:“前一阵子你问你爹,为什么看不出你自己跟你泱哥的命盘数,还记得你爹怎么回答吗?他说你们命中注定了要相属,因为爱所以生命相涉相依,而学命的人跟所有人一样,最跳不出的就是自己的情关,所以你看他的命是一片朦胧,因为你爱惨了他,再也没法子以旁观的角度去瞧,而你也涉入他的生命,所以连自己的也算不出。爱的这样深的情感,说收回就真的能收回吗?”
偎入母亲温暖的怀中,钟凝垂泪低声道:“娘……我好苦啊!我好想泱哥,好想好想……明明就是我自个儿推开他的,却又巴望著他回来……回来又如何呢?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所有的事都要人家代做,连洗澡、如厕都需要帮忙……如何配得上他?”
骆影婵摇头,轻道:“我跟你爹可没放弃治你的伤,怎么反而你先认输了呢?我的小凝儿向来是最有勇气的啊!再说……你也太小瞧了你的泱哥,他岂是这么肤浅的男人,还是你要承认自己看走眼了?”
钟凝迭连摇头,急道:“我没看走眼,泱哥是最好的,只是我没办法……况且我不能生育,没有男人可以接受自己没有子嗣传香火的……”
“是吗?”那小子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骆影婵挑眉。
“是的!我……”钟凝泪眼迷蒙,哽咽说不出话来。
“与其这样瞎猜,你何不自己问问他?”
“啥?”钟凝不解,疑惑地看向她娘亲。
只见骆影婵巧笑倩兮地去开了房门,夏侯泱赫然就挺立在门外。
“泱哥?!”钟凝傻眼,他怎么会在这儿?
“钟夫人……”
骆影婵缓步出门,笑道:“快要改口了,你可以先自己练习练习。凝儿就交给你了!”
一个时辰前,这小子寻上客栈来,说他为义军拿下上都后,就卸下了军职,如今该了的责任都已交割完毕,他可以完完整整地为凝儿所有。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凝儿,而对义军则是一份责任。上都之役是他所承允的工作,也是凝儿亲自布局的战役,他向来重然诺,也不愿凝儿的心血白费,所以他亲自领军打下上都,算是对义军作一个交代。而事情已经了结,他解甲归隐,将永生守在凝儿的身边守护她。
听到这儿,她就放心地丢下夏侯泱,给她亲亲相公去刁难,而她自己端了药来房中看女儿,知道自己过没多久就要多一个半子了!
哎呀……才三十六岁就要当岳母……真有些难接受呀!
替小俩口将门带上,准备去找她夫君感叹一下。
岁月催人老喔……
房里终于只剩下一个月半未见的两人,一阵无语的宁静围绕在两人四周。虽然久未相见,但一刻不得闲的思念,不曾让时间在彼此间划下距离。
夏侯泱缓步到床畔坐下,凝视著这张让他每每在午夜梦回间,蚀心呐喊的丽容。终于他又回到她的身边……
钟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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