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蝴蝶兰》第56章


撒泼,搞得他收不了场。
幸而他的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继宗兄妹一起到会,并且表现十分得体。他们向文健夫妇表示祝贺,随意与西平以及其他与会者谈话说笑。当有人偷偷向继宗试探西平与他妹妹的关系时,继宗还坦率地表示,西平与他们兄妹是从小熟识的朋友,与继珍无什么特殊关系。至于外间流传他父亲临终前把继珍托付给西平,他说,这要看怎么理解。据他认为,这是父亲希望西平继承父业后,不要忘了蒋家的后代。至于婚姻大事,应由当事人自己作主,这是无法勉强的。他又开玩笑地加了一句,如果继珍另有心上人,无论是父亲,还是作为兄长的他,都不能勉强她嫁给西平。
西平看到这一切,心中很感激继宗,不禁想起在此之前,他与继宗的一次谈话……那是他已向父母公开表示不愿和继珍订婚之后的一天。在他办公室里,关于明春新服装设计构想的讨论刚刚结束。他坐下来,想喘口气,继宗突然进门来了。
西平忙从椅子上站起,招呼继宗坐下。
“为什么你不去找我?”继宗开门见山地发问。
西平不知他这话的意思,愕然看着他。
继宗说:“继珍回来,说了那天晚上的事,这两天整日在家哭哭啼啼。你爸爸昨天下午把我找去,把你和他的谈话也都告诉了我。”
西平警觉起来,不知继宗对此将持什么态度。
“我和你爸爸说,我从不认为丁、蒋两家有什么婚约。我并不赞成父亲临终前以那种方式,几乎可以说是强迫你父亲和你应允他的要求,”继宗低下头,轻声地说:“虽然,我很爱我爸爸,我也理解他对继趁那份至死难忘的关怀……”
西平慢慢踱到窗前,转身靠着窗台,仿佛想找个有力的依托。他诚挚地说:“继宗,希望你能理解我。我也曾强迫自己去兑现对你爸爸的承诺,不管怎样,当时是我自己点头答应的。可是,实在做不到……”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继宗停顿一下,“而是一场误会。对于继珍,我爸爸先是把她娇宠坏了,使她根本不具备条件,去获得你这样的人的爱。后来,又想把她硬塞给你。他哪里知道,继珍如果真的嫁个不爱她的丈夫,那才要痛苦一辈子。”
继宗越说声音越低,心情也越沉重。看得出来,当着西平的面,批评自己的父亲和妹妹,在他,并不是件轻松事。
继宗的真诚态度和客观精神,使西平深深感动,他走到继宗坐椅前,两手紧按在继宗肩上,激动地说:“继宗,我真……”
“先别谢我,”继宗忙拦住他,“这些道理我已和继珍讲了,我还要不厌其烦地再讲,但……”他苦笑了,“我实在没有把握能否让她弄懂。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做到,我会通过各种方式,让周围的人们知道,所谓丁、蒋两家的婚约其实是莫须有的。我作为继珍的哥哥,如今是她的保护人,可以负责地声明。”
见西平用那样感激的眼光看看他,继宗又说:“西平,说实话,这不仅是为你考虑,我也是为继珍着想,我希望她最终能找到个爱她的丈夫,希望她幸福。”
西平知道对继宗说感谢的话是多余的,他索性什么也不说,在继宗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这些话我已都和你爸爸说了。”继宗说。
“他怎么讲?”
“他先是一言不发,后来突然称赞起我来,说我头脑清楚,处事公正,还说真想聘我接任美新厂长。我对你爸爸说,承蒙夸奖,不胜荣幸,可惜我对做生意毫无兴趣,选我当厂长,你会把老本都蚀掉的。”
继宗说完,两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一阵,继宗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燃一支香烟。
西平有点儿奇怪,继宗从不抽烟,今天怎么回事?
继宗一连猛吸几口,一支烟眼看只剩半截。
“你爸爸最后问我,知道西平爱上的是怎样一位姑娘吗?”继宗轻声地说。
西平有点紧张,但他并没说话,等着听继宗往下说。
“我说,我不知道。其实我心里很清楚……”继宗停住不说,拿着烟的手微微发抖。
西平低下头,他甚至不敢去看继宗的脸。
“西平,”继宗轻叫他一声,“是白蕙,对吗?”
西平吸口气,似乎嗓子眼被卡住了,他含糊不清地问:“你怎么知道?”
继宗令人不易觉察地叹口气,心里说:“果然是这样!”他的心往下一沉,一阵揪心的抽痛,下肢立即产生一种麻木感。近来,每当他心情激动或劳累时,就会出现这种症状。好在往往只是一刹那,一会儿这症状就消失了。
似乎怕下肢真会坐僵,继宗慢慢站起身,走了几步,然后,手扶椅背,背对西平说:“如果说以前只是有点猜疑的话,那么,那次去百乐游艺场,我就全明白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不是在说给西平听,而只是诉诸自己的心:“当时在舞厅里,她看着你跟继珍一支接一支地跳着舞,而她却连和你跳一次的机会都没有,她,那么矜持、骄傲的她,竟偷偷哭了……”
听继宗这么一说,西平用手蒙住自己的眼睛,在心里狂呼:“呵,我的蕙!今后我能补偿得了这所有的一切吗?”
“知道吗?当时,我真想揍你。”继宗突然回身,面对西平说。
“为什么?”
“不知道,也许是觉得你不该把这位好姑娘惹哭,也许是……”继宗自嘲地一笑,他的嘴角抽动,看上去又象是想哭,“因为我妒忌了。是的,我妒忌极了……”
他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得刹不住,笑得全身乱颤,笑得流出了眼泪。
西平看着继宗一反常态的表现,心情复杂而沉重,但他不知如何安慰这位亲密的朋友。
继宗的笑声象突然开始那样,突然地停止。带着满脸的泪,严肃地说:“记住,西平,再也不要让她哭。否则,我真会揍你的!”
说完,连一声道别都没有,他就径直走出西平的办公室。
继珍在公司纪念庆典上表现良好,这固然与继宗的说服工作有关,但起关键作用的,却是方丹。
文健威胁西平,如果他提出否认丁、蒋两家的婚约,那么将取消他的继承权。西平不在乎,但方丹却为此紧张不安。她考虑再三,决定再一次去蒋家找继珍。
不知方丹与继珍说了些什么,总之使继珍开了窍。因此,那天继宗从学校回来,竟意外地发现,继珍情绪平静,不再哭闹,甚至还主动说,自己想通了,同意和哥哥一起去参加庆典。
“唔,这才是个懂事理的好姑娘,”继宗欣慰地拍拍妹妹的头,“放心,将来你一定能找个好丈夫。”
继珍浅浅一笑,没答腔,可心里在说:“咱们走着瞧,既然西平与白蕙绝对成不了,那么,西平还会回到我身边。”
继珍已接受方丹的教诲,目前最主要的是稳住了文健,保牢西平的继承权。她在庆典活动时的得体表现,果然使外界没有因为取消订婚仪式而闹得沸沸扬扬,相反倒有人说,亲耳听继宗讲过,西平不适合他妹妹,所以那些原本指责西平违背婚约的流言,渐渐平息了。于是文健也就暂时不再提起取消西平继承权的话头。
这段日子,白蕙够忙的了。她告诉孟家好婆,辞去家庭教师后,她可以专心照顾妈妈。她终于说服好婆同意跟着专程来接她的儿子,回宁波老家探亲去了。于是照顾妈妈的担子,全落在白蕙一人身上。
几个疗程下夹,清云的病仍不见有起色。医院准备要对清云目前的身体状况再作一番检查。白蕙陪着母亲去抽血、化验、拍片等等。而学院的课程及论文写作也越来越紧张。
她和西平只能利用一点空闲时间见面,有时是午饭时,有时是晚上她从医院回来以后。白蕙不要西平去新民里找她,她知道西平工作忙,既怕西平耽误休息,也怕别人非议。
西平几次提出要到医院去看望清云,他说:“我们的关系应该告诉你妈妈,再说,把我介绍给你妈妈之后,医院的事我就可以帮你分担,你这么一个人独力支撑着,非把自己拖垮不可。”
但白蕙总在犹豫,西平这样的家庭,妈妈会不会不放心,担扰自己的女儿将来会受委屈。妈妈的身体这么差,怎么好再拿自己的事会扰乱她呢。所以她一直想等妈妈身体情况有所好转后,再把自己和西平的关系告诉妈妈。
但她终于敌不过西平的一再苦缠,答应就在这两天找个机会和妈妈说,然后领他去医院见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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