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第10章


她走了,没有留下只字片语,没有知会任何人,就这样走了!
左臂的伤口隐隐渗出血水。
她不属于你!
他瞪视著她留下的东西,愤怒的咆哮出声。
水气蒸腾。
热烫的泉,烫红了肌肤,她的脉搏依旧微弱。
她不属于你!
应龙的声音像诅咒般的再度在脑海里响起。
“不——”他愤怒低吼,在热烫的泉水里紧拥著她。
“你欠我的!”他在她耳畔咆哮威胁,“听到没有?这是你欠我的,不准再离开我!
你该死的不准再离开我!“
然后,不知是他的威胁奏效,抑或是温泉总算起了效用,总之,她的体温和脉动终于逐渐恢复了正常。
激动的心跳,随著她的状况稳定而和缓,他浑身紧绷的肌肉却依然无法放松下来。
泉水哗啦哗啦的从山壁中涌出,白茫茫的水气笼罩著四周,像雾。
只是雾是冷的,这水气却是温热的。
他就这样静静拥著她,在温泉里,在水气中。
一瞬间,世界像是被隔绝在外,那些记忆像是从未存在过,那些纷争像是从没发生过……
她不是轩辕魃,不是炎儿,不是她。
他也不是蚩尤,不是霍去病,不是他。
在这儿的,只是一个男人拥著他的女人。
如果一切就这样简单……
痛苦的闭上了眼,他更加收紧了双臂。
好冷。
为什么这么冷? 她在黑暗中瑟缩抖著,如风中落叶。
依稀,彷佛在久远前,她也曾有相同感受。
好冷……好寂寞……
何时呢? 轻蹙眉头,她咬著下唇。
黑暗的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小盆的火。
她渴盼地朝著光源走去,周遭亮了起来,她发现自己身在一座营帐中。
帐中央是那盆火,火盆旁的虎皮上半跪著一名女子;女子背对著她,手持骨梳在梳头。
谁?
她好奇的想接近那女子,却无法靠近。
突然间,营帐外起了些许骚动,不一会儿,马蹄声响起,并停在帐外。
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一阵期盼与激动。
她和那名女子同时转头,帐帘被人掀开时,她看见那女子奔跑过她身边,冲入来人怀中。
骨梳从手中掉落,衣裙飞扬空中。
下一瞬,她发现自己人在来人怀中,刹那间,她晓得女子就是自己。
她知晓她的孤独、知晓她的寂寞、知晓她对他的担忧,也晓得……她爱这个将她一个人抛下十数天的男人……
她爱著这个男人!
这乍现的认知震慑著她。
他是她的敌人啊!她怎能爱他?
她颤抖著,无法置信脑中的念头,但十数天来的分离,教她认清了自己的感情。虽然他是如此的骄傲、蛮横,但是在那刻意表现出来的恶行下,他却也有著故意不让人察觉的细腻和温柔。
这十数天,她好怕他会受伤,好怕他会阵亡,好怕好怕从此再也见不到他……
这恐怖的想法教她更加抱紧了他,怕是一松手,他又会失踪。
似乎是没料到这么热情的欢迎,他愣了好久,半晌后,才温柔的环抱住她。
可他的温柔,却教她好难过、好难过。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竟是敌人?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必须打这场战争?
胸口好痛好痛,堆叠的情绪找不到出口,她红了眼眶,却没有流泪。
一瞬间,她恨起自己和他的不同。
像是了解她的沮丧和担忧,他突然哼起奇怪的小调。
她愣了一下,心跳飞快。
她晓得这首小调,那是南方人的情歌。
她在他怀中迟疑的抬首,他嘴角噙著笑,一双黑眸直勾勾的看著她,一脸毫不掩饰的得意。
她蓦然红了脸,挣扎著要推开他,他却收紧了双臂,将她牢牢锁在怀中。
他的眼如子夜星辰般明亮,看得她心慌意乱的,只能红著脸垂下头。
夜里,帐中的那盆火熄了,在他怀中的她却不觉得冷。
那一夜,心中的孤寂莫名消逝无踪……
朝阳升起,窗檐下的蛛网上,有著点点晶莹剔透反射著晨光的露珠。
他因刺眼的朝阳而睁眼,才发现怀中的人醒了。
她偎在他怀中,如同昨晚他抱著她从温泉回来时;因为衣湿了,所以他褪去两人的衣物,只在身上盖了厚厚的床被。
她似乎未察觉床被下的赤裸,只是看著远方从山巅升起的金阳,神色怔忡。
他没有动,维持著拥她入怀倚在床头的姿势,怕惊扰了她,也怕打碎这不堪轻触的平和。
晨光斜洒进屋内,从地上,渐渐移至床榻上;桌上茶具的阴影随著光阴的流逝逐渐缩短。
窗檐下的蛛网,渐渐干透,随风轻晃。
天,很蓝。
风,很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轻声开了口:“我作了一个梦。”
他一僵,保持沉默。
“我们是情人吗?”她问。
他不语,但放在她腰上的手却不自觉紧握。
“我们是敌人吗?”她又问。
他依然无声,只是铁青著脸。
她抬首,笔直的看著他,脸色死白,“那不是梦,对不对?”
这一回,她不需要他回答也晓得答案是什么,所以她问完,就垂下了眼睫。
心口……隐隐作痛……
起风了。
大风起兮,云飞扬。
风扬起了她的发,衣裙在她脚踝处飘荡。
她又站在湖边发呆了。
远远的看著她,他胸口一阵紧缩。
那天起,她没再开口发问,可他知道她想起了更多,她的脸色一天白过一天,她的身子一天比一天消瘦,她越来越像个幽魂。
有时候,他几乎以为她会突然消失不见,就像那段在京城里的日子,他总是听到她的声音,感觉到她的存在,可是一回头,她却不在那里。
那种不确定的感觉,教他惊恐。
所以他常常搜寻她的存在,确定她是存在的,但是看著她越形消瘦苍白的身形,他却忍不住开始暗暗咒骂起来。
天杀的,她实在太瘦了!
看著那仿佛风一吹就要倒的身影,他紧抿著唇,不自觉握紧了拳。
她的情况很不对劲,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身体时冷时热的,她动不动就昏迷过去,而且从两天前,她几乎没再吃过任何东西——
该死,她必须吃东西,她一定得吃些东西,就算用逼的,他也会叫她吞下去!
“我不饿。”看著一桌满满的山珍野禽,她脸色苍白的说。
“我没问你饿不饿。”他一脸冷的道:“我不想看到有人饿死在这里。”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吃不下。”
“吃下去!”他眼角抽搐,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开口命令。
她一颤,垂首跪坐著,搁在裙上的小手紧握成拳。
屋子里,一片沉寂。
半晌,像是知道抗议无用,她终于拿起筷子,逼自己夹莱入口。
可是她才试著咀嚼两口,一股汹涌澎湃的恶心感就涌了上来,她忍不住伸手捂嘴,但那感觉还是无法消去,她终于受不了的跳了起来,跑到外面吐。
他脸色难看的咒骂了两句,火大的追了出去。
“该死的,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她以手背掩著嘴,泪眼盈眶的瞪著他,气愤的道:“我忘记了,记得吗?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想吐,我只晓得我只要一看到食物,就会看见一片焦黑的黄土,闻到一股恶心的烧焦味,它们散不去!就像那些梦一样,散不去——”
他闻言脸上血色尽失,整个人僵在当场。
“喔,对了,我错了,那不是梦,对不对?”泪水滑下双颊,她歇斯底里的笑了起来,“那不是梦,是我的记忆,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我们是敌人,而且我愚蠢的爱上了你……”
“够了!”他爆出一声低吼。
“我为什么爱你,因为你爱我?不……”她像是没听到他愤怒的喝止,只是眼神狂乱地抚著额摇摇头,尝试抓住那混乱的画面,呻吟出声,“你恨我?对,你恨我。为什么?”
“我说够了!”他突地抓住她双臂。
双臂上的疼痛,终于唤回了她的神智,却没让她闭上嘴。
“够了?”她知道他在暴怒的边缘,她知道她应该闭上嘴,但她却停不下来。“够了?这不是你要的吗?你要我记得,不是吗?”
“现在我记得了,我记得你恨我。”她痛苦的看著他,颤声问:“为……什么?”
因为你背叛我!
他想吼出这句,想伤害她就像她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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