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谈年少的恋爱》第39章


可是,这样生活水平的人们,这样简陋的家居设施,却透出一股温暖的气息,比起同座城市远远的另一边,冰冷的家,没有生气的空间,他宁愿在这里不知疲倦地徘徊,往返折复。
他知道,父母的婚姻因为自己而勉强维系,在童年与少年时期一直保持平静的假象,如今他二十来岁了,父母终于摊牌,协议离婚,尽管已经成年,但仍然感觉被抛弃,只不过是时间推迟一些而已。
逃学不是为了阻止什么,他只是茫然,当不再需要与被需要,当不想再继续一段婚姻,夫妻双方就决定分手,于是,一个家庭分崩离析。
是的,他失去了他的家,有血缘的至亲从此不再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晚饭时分,家家户户传出饭菜香,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刚溜出门口几步,就被随后追来的爷爷揪了回去,“马上就吃饭了,还上谁家去?”
“我再玩一会儿……就玩一会儿!”孩子哀求着扭着挣着,但仍是敌不过大人的力量,被拎进屋去。
饥饿感如潮袭来,他转身慢慢踱开,剩余的钱除了坐公车回家,几乎不足以果腹,但他不想回去,不愿也不甘。
伴随饥俄的,是隐隐扩大的一股怨恨,他饥寒交迫在街上游荡,父母也还在为离婚而争执不休吗?如果他饿死冻死在街头呢?如果他打架吸毒呢?如果他杀人放火呢?谁会为他着急,谁会为他担心,母亲会不会掉泪,父亲又能否叹息?
天色黑透的时候不过才五点多,冬日天短,大人孩子都不爱往户外来,弯曲幽长的小胡同隔很久才经过一两个路人,偶尔有人出门倒泔水,倒完便冷得缩脖耸肩赶快拎桶往回跑。
他摒住寒意站在阴暗处,已经有四五个人陆陆续续经过都没有下手,罪恶的念头萌生只在刹那,多年的道德法制教育牵绊住他的脚步。
不知哪家夫妻拌嘴升级成摔锅砸碗,孩子的大声号哭掩不住大人尖厉怒骂,他的心慢慢冷下去,所有的家庭平静背后都隐藏着撕裂人心的伤口,究竟有没有人能真正珍惜自己的生活?
辨不清是难捺的饥饿感作祟,还是干脆自暴自弃地想看看父母到派出所认他时的错愕表情,当一个穿着厚重大衣,毛领竖起挡住半张脸的女性经过时,他跟了上去。
连自己都听不太清的“把身上的钱拿出来”这句话出口后,女子并未注意地仍往前走,稍放大音量重复一遍,并按住她肩头,女子才困惑而迟钝地转过身来。
衣领散开,某户窗子射出的昏暗灯光打在她脸上,才让人看清,那不过是个初中左右的小女学生,身上的大衣也许是女性长辈送给她的,才被他误认为成年人。
小女生眉头上方蹙成两个浅浅的小涡,眼睛不太有神,像是忙于功课而睡眠不足,一脸疲倦困顿的神情,不知所以然地看着背光的他,开口:“你不冷吗,怎么不穿大衣?”
他怔住,当然冷,十二月天,他还穿着离校时身上那套春秋运动装,天气越来越寒冷,他只是裹紧衣裳咬牙忍耐,空白的大脑竟完全忘记还有添衣这码事。
又重复着“把钱拿出来”,才让这小姑娘略微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她仍然动作有些迟缓地翻了翻自己的衣兜,翻出几张零币,
“我只有七块钱。”
他迟疑着,不知该转身就走好,还是伸手接过这几张纸币好,呆站了足有一分钟,小女生忽然道:“你饿不饿,胡同口的小吃铺卖热面,我帮你买一碗。”
他完全不知所措了,小女生返身往胡同口方向走,走了十来米,一转头见他站在原地不动,唤一声“走啊”,他竟然真的下意识跟了过去。
进了小吃店,女孩为他要了一碗热面,自己却盯着油腻的桌面发呆,待他不知其味地吃完,女孩仍然沉默着,和他一起出门。
在某处墙角时,见这小女生抬眼仔细瞧自己,是想记住他的特征好去报案吗?光线这样暗,他又头发半长、胡子拉碴,她能看清什么呢?
富有同情心的无警觉的小女孩,真不知该庆幸她遇上了自己还是自己遇上了她。
“你上几年级?”
小女生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愣了下,是从衣服上看出自己也是学生的吧?对于初中的孩子来说,与已上大三的他有着遥远的距离,像隔了一代的感觉。
“我班里的两个女生,上星期也离家出走,家长、老师、同学们都在到处找她们。”小女生慢慢地说道。
“她们的妈妈每天都来学校问有没有回来,谁收到了她们的消息……”她的声音嘶哑了,眼泪大颗大颖地滚下面颊,让他措手不及,“她们妈妈一看到我们就哭,然后大家一起跟着哭……”
他想说一句什么,却卡在喉中发不得声,是多要好的朋友呢,才让她这样担忧焦急在陌生人面前失声泪下?
“我好怕,她们要是被拐卖了……被逼去偷去抢、被打了、被……怎么办?”
离家出走的女孩,比男孩要多几倍的危险,更不像他,只要能自控,就不会走上歪路。他当然明白,社会上黑暗的地方有多少双不怀好意与邪恶的眼睛,在等待捕获和糟蹋那些花朵一般天真而不明世情的女孩子们。
“你快回家!快回家……”面前的小姑娘哑着声音对他说,让他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瑟缩起来,他哪里还有家可回?
“不要再劫别人的钱了,快回家……”小女生只是重复着要他回家,没有更多的华丽而煽情的言语,却如此触动人心。
这个有着柔软感情的孩子,在陌生的人跟前泣不成声地哭着,那么多急切忧虑的情绪,是给她至今杳无音信的两个同班同学,而真真切切能被耳膜感知的规劝声,给了一样离家的他。
他在那孩子的哭声中站了良久,慢慢转身离去,夜里下了一场雪,他在雪里走了整整五个小时。
两天后,他回了家。
生活的车轮仍在不急不徐地前进,该发生的总要发生。父母终于离成了婚,他回校继续学业,毕业后,恰好分配回这座他出生长大的城市,从此独自生活。
很久很久以后,他有时仍会想起,如果他当初劫的是另一个人,也许就是完全不同的情况,十有八九,不会有他以后的孤单但平静淡然的日子,曾经那么激烈反对父母分开,甚至几乎以自己的未来为代价,现在仔细想想,又有什么,分分合合本是人间常情,只要理解一些,宽容一些,以平常心对待,实在没有什么舍得计较和固执的。
而人生的际遇又是多么奇妙和匪夷所思,从没想到会再次遇到那个小姑娘,可是偏偏在多年后的某一天,他去同学家,在楼下锁自行车时,极轻易地就认出了她。
除了脸颊丰润了一些,眼睛有神了一些,那女孩的模样身高几乎没有什么改变,尤其,他的记人能力比那笨丫头强一万倍!
那个寒冷的冬夜,他茫然无措而颓丧失望至几乎失足的地步,因为这份小小的温情,而铭记一生。
更没有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那常常抱怨生活平淡乏味的女朋友,却不知,她已经遇上今生最浪漫的缘分。
睁开眼时还差几分钟六点,他躺在床上不动,想着昨夜梦里那些似是而非的片段。许盈拉着他去看胡同老房子的旧址是几个月前的事了,这两个星期他便忽然陆陆续续做了些昔日情景的梦。梦境里,有些是当时的确发生的,有些是乱七八糟扭曲凌乱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不奇怪,他生平惟一的乌龙抢劫事件,印象不深刻也难。
更乌龙的是,多年以后,本是一种照顾的心情去指点那初入社会的小女生,却由于相处时间太久,情感产生了质的变化。这就是年龄相仿的坏处,现在已经完全无法理直气壮地辩解:他当初是多么心无杂念,仅仅单纯帮她解决一些她解决不了的大小问题。
忽然听到敲门声,大概是早起的送报员,他掀被起床,到客厅去开门,却诧异发现是许盈呵着手缩着肩站在门外。
“这么早?”
“我跟我爸说到江边看雾,玩够了再回去。”她脱鞋进屋,见了床就直扑过去,抱着尚有余温的被子满足地咕哝,“好暖和!
主人从背后压上来,抱住她低声笑,“很暖和。”
“暖和个鬼,我一身的凉气,快起来。”推不动他,只好努力翻个身挣扎,“等一下,我把外衣脱下来。”
钟辰皓动手解她的外衣,三两下脱掉,一股清新的沁凉寒气退去,进入鼻端的,是女子身上隐隐的柔馥馨香。
手已经探进了她衣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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