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小时》第11章


“啊……那是切割画纸用的刀具。”
羽野砂垂着头,心不在焉地看着这几个警官翻看他的箱子。
“那些才刚刚整理过的。”安藤雪小声地说着,站到羽野砂的身畔。
羽野砂回头,冲她露出浅浅的笑容。虽然是好像风一吹就会被掠走的浮云般的微笑,安藤雪却觉得很安慰。
“……这些暂且不提。”重重地扣上羽野砂的工具箱,警官射来充满审视意味的视线。
“你为什么要说谎?能回答我吗?羽野先生!”
“说、说谎?”眼神游移,羽野砂显露一抹动摇与慌张。
“我第一次上车时问过你们各人的联络资料,与基本的案情取证,对吧?”警官先生的气势颇有咄咄逼人的架势。
“是、是啊。”
“你说你晕车,所以到车厢通风口去抽烟。对吧?”
“嗯,是啊……”
“我们刚才用电脑联网确认了你们的资料。”另一个警官开口,“一个拥有跳伞执照的人会晕新干线,这是不是有点神奇?”
“话不能这样说……”
青柳小姐不满地插话,却被警官粗暴地打断:“十二号车厢有人证明,你在两个车厢接壤的通道口处站了有两个小时!足足两个小时。在安藤小姐上车的时候,你就一直站在那里吧。所以她一开始才没有看到过你对吧。羽野先生,现在这么糟糕的天气,你站在那里两小时。你在干什么?无论是抽烟,还是拿晕车做理由,你不觉得这时间都太长了一点吗?”“不是、不是的……”羽野砂咬着嘴唇,脸色苍白地喃喃辩解,“我是……”
“即使你是在观赏雪景,那么,为什么一直站在那里的你却无法提供受害人什么时候进的洗手间这些线索?那里面发生了什么,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人不是吗?为什么你会完全不知道!请回答我!”
“我、我在想一些其他的事。”安藤雪觉得羽野砂简直都要哭了,“我真的没有精力去注意什么人进去出来这些问题。”他厌烦地说。
“那你为什么要说谎?你为什么要以晕车为理由?当时安藤小姐说了她晕车,你只是随便顺着她的话说谎吧!”
“我为什么要站在那里,和这案件一点关系都没有!”羽野砂大声地说,脸色激动起来。茶色的细发在额角飘动,安藤雪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大声讲话。
“我也没有必要和你说!不管是晕车还是其他任何理由!总之,那是我自己的事!”羽野砂看起来真的被逼急了。
“抱歉。”
这个时候,一直把脸侧过去看风景的直下守忽然调转过头。
“警官先生……”他礼貌地冲警官点点头,“您能和我出来一下吗?我有话想说。”
“出去?”警官一脸疑惑。
“请您过来一下……”直下守已经向十二号车厢的通道迈步了,警官只好跟上去。
安藤雪皱眉望着他们。
隔着车门的玻璃,只能远远地看到两个人在说话。但完全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车厢的气氛异常怪异。
两个警员在一旁等着,青柳小姐在安慰对座的婆婆。桂木凉阴沉着脸色瞪警员。而羽野先生整个人脱力般地倒坐在她身旁,额角全是汗。
安藤雪想拿手帕帮他擦,又怕这样做太逾矩。想要提醒他小心感冒,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来。或者是觉得说出来他也听不进去吧。那个人像丢了一半的魂似的,银边眼镜上飘漾起蒙蒙水汽。
窗外,夜幕已经完全掩上。
一地白雪明亮地映衬苍蓝的夜空。
安藤雪托着下巴,手肘支在收拢的双膝上,茫然地想着这奇妙的一天。
二十四小时不到的时间,她觉得她的人生正在发生什么改变。
背靠着咖啡屋粉红壁纸等她的洋娃娃般的青梅竹马、母亲平静地说要再婚了时放在盘子上的银亮的刀叉、月台上困倦的少年,以及手腕上叮叮作响的银链子。
拼图般的碎块在脑海飘浮,有声音,有图像。彼此全无任何关系,却又觉得隐隐藏有某种细不可捉的联系。
而她此刻,正和五个陌生人,坐在同一节车厢里。
嘴巴恶毒的少年、温柔可亲的美女、体弱的婆婆、神经质的美术老师,还有……
“我们走吧。”
不知何时已经折返回来的警官,竟然没有再继续盘诘羽野砂。冷淡地向同伴打了个招呼,三个人迅速离开了。列车发生命案,想必还有更多的事需要这几个人处理;但是……
安藤雪奇异地望向不知道和警官说了什么就令他们没有更深入调查羽野的直下守。
“那个……”安藤雪忍不住轻声悄问,“您和他们说了什么呢?”
而坐下来的男子淡淡一笑,停顿片刻才封指于唇做出噤声的手势:“——秘密。”
第4章(1)
中途似乎停过片刻的雪又接连不断地下起来。
大雪覆盖所有的一切,列车像脱轨般地独立在宇宙之外。有人在这个夜晚死去,那种压抑的氛围似乎现在才慢慢在沉寂如水底的车厢里扩散。不同寻常的寂静让安藤雪觉得喘不过气。
老年人多觉,婆婆又睡了。羽野先生一开始就不喜欢说话,而青柳小姐和直下先生也因为适才的搜查而异常沉默起来。
安藤雪站起身,在车厢内来回踱步,间或望一望窗外的雪。
希望列车能快点开动。她不喜欢这种坠入电影镜头中的恐怖感,而且……她握紧衣袋中的手。这么安静,会害她忍不住胡思乱想。去想未来、过去、母亲、考试、放榜……
“叮——”
尖锐的铃声乍然响起,像石子投入太过静谧的湖心。每个人都下意识探头看了一下,是桂木凉。
他阴晴不定地瞪着手中的手机。犹豫了很久,才终于摘下一边的耳机,不耐烦地按通接听键。
“干吗——”简短而无奈的口吻。
“……对啦!哼。放心吧。”然后是冷笑,“死的人不是我,很失望吧。”
安藤雪不是想要偷听,只是实在无事可做,不由得就站住了脚,朝桂木凉投去诧异的目光。少年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视线,唇边挂着冷笑,眼中是露骨的不屑与狠毒,每吐出一个字都像剃刀的光芒般锋利。
双手扶着车窗边的小木桌,安藤雪猜测,那……应该是家人打来的电话吧。大概是列车晚点,担心他,才会想确认他的平安吧。反观自己,她咬了下嘴唇。不戴手表出门果然是正确的,这样她就无法确切地感知流逝的时间,这样她就有理由说服自己,妈妈只是因为还没有发现她的离家出走,所以才没有拨打她的手机。
有人牵挂是件多么值得羡慕的事啊。
可是那个人……她复杂地注视一脸不耐烦的桂木凉。那个习惯刻薄的少年却完全意识不到他的幸福,用着那样的口吻对给他打电话确认他平安的亲人如此凶悍。
“我知道——”桂木凉阴阳怪气地发出夸张而讽刺的笑声,“我当然不会说出你的名字。你安心吧。听你解释?得了,反正还不是那套。哼!”不想再听下去,他扣上手机盖,随便往桌上一丢。重新塞好耳机继续板着冷淡疏离的脸与世隔绝。
但是手机却像不服输似的接连响起。
直下守好心地提醒他,反而被他凶狠地瞪了一眼。
“你想干什么——”然后,少年恶狠狠地抓起手机,劈头冲那边怒吼,“不要来打扰我!”
“凉……”
这次,手机那边传来婉转的女子的声音,连站在窗边的安藤雪都听到了。她下意识回首,却目睹令她瞠目的一幕。
骤然色变的少年一言不发地探身拉开车窗,一扬手臂,将手机抛出一条弧线扔入茫茫大雪。如此激烈的动作好像也不能平复他的愤怒。打开的窗子也没有关,桂木凉像无法压抑满身怒气般地走向另一端的通风口。在走过的通道上留下一串噔噔的有力的跺脚声。
背靠紧闭的车门。
桂木凉寂寞的侧脸映在浮动夜色的玻璃上。独自一人便没有了凶狠刻薄的神情,缩在毛衣高领内的尖细下颌,垂覆长密睫毛的眼睑,无论何时都挺直的背,无论何时都微垂的脸,疲惫孤寂却高傲的少年。
或许,只是个不会顺畅表达情绪的小孩。
安藤雪推开车厢与车厢间的门,静静地注视别扭地偏着头的他。
“你,还是高中生吧。”她搭话,“出门做独自旅行吗?”
“……”
“我要到东京去。”虽然他不理她,但是安藤雪还是再接再厉,“也是一个人啊。”
“……”
希望他闭嘴的时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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