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小时》第20章


猛地,寂静中响起“喀嚓”的声音。
羽野砂撕下了正在画的素描。青柳小姐曾经说过很想看,但终究还是没能看到。安藤雪怃然地想着,看到羽野砂漠然地将画稿折成纸飞机,打开车窗,掷向白色的雪地。
雪花悠然轻缓地下着,星星却渐渐暗去。
婆婆一直安静地睡着,但安藤雪觉得她其实并没有真正睡着。
她坐到青柳碧的位置上,挡住会透出风寒的窗口。列车又一次穿过隧道。黑暗中,安藤雪大睁着眼睛,对面的人也大睁着眼睛。旋即,有谁,握住她冰冷的手。几乎没有温度却很有力量。对面的眼睛在暗中闪着幽幽亮亮的光。感觉着不再是空落落的掌心,安藤雪终于放松地闭上眼睛。
黎明来到之前,可以小睡片刻了。
东京。
安藤雪茫茫然地站在空落落的车厢里。
“我来帮你……”
一边说着,一边帮她把旅行袋提下的高瘦男子在履行上车时说过的诺言。
“直下先生……”
安藤雪看着车窗外的拥挤人流正忙碌地穿梭月台。
“这里就是东京吗?”
“对呀。”男子微笑着,把旅行袋提在手中,“走吧,我们也下去吧。”
安藤雪迟缓地转身,回望只是乘坐不到二十四小时的车厢。那个人呢……难道只是梦境吗……
“别担心。一切都会变好。”大大的手温柔地抚摸她的发顶,体贴得让她有些想哭。他一定是以为,她在担心凶杀案的事吧。但其实,她只是想着属于一个少女微妙的心情。
“直下先生,我可以问你问题吗?”
“当然啊。”他扶她走下车门。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羽野先生的颜料洒落一地的时候,距离最近的你,却连头都没有偏一下呢?”他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人,害她一直在想,会不会羽野砂才是凶手……
直下守怔了一下,旋即很温柔地笑了。在初晴阳光与满地白雪的映衬中,视线越过安藤雪,凝望月台上的某一人。
“……我们是旧识。”他淡淡地说。
“哎?但是……”
“后来闹翻了。所以约好,即使今后,在什么地方重逢,也要装作陌生人的样子。”
“这么说,那时你对警官说的话……”
“嗯,我只是告诉他们羽野为什么要站在那个通风口长达两小时的理由。”直下守微微笑着,对安藤雪说,“所以并没有那么复杂,只是不想让他难堪,那是个很敏感的人,他不想看到我。”
只是这样吗……
安藤雪觉得她像是问了一个不得了的问题,然后得到了一个不得了的答案,但是直下先生始终温和淡然。于是,原本或许是很传奇很轰轰烈烈的一段激烈的人生,就成了他口中选择性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
但是,她知道的。隐含在如湖水般乍看平静的表面下,直下守内心的某些东西,但也或许,她什么也不知道,正如同她在人际交往中,总是迟钝。
“直下先生……我还有一个问题。”忽然间,她在月台上,看到某个人细瘦的身影正背着松垮垮的旅行袋,于是鼓起勇气,她不想再像以往一样,只能不停地等待与错过。
“如果,我在二十四小时不到的时间里,突然喜欢上某个人,这样,是不是很轻薄?”
“怎么会呢。”直下守微笑着回复年轻的少女,“喜欢上一个人,也许只需要一秒。但是忘记一个人,往往需要一生。所以,敢去喜欢别人的人,怎么可以说是轻薄呢。”
安藤雪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露出大大的笑脸。
“谢谢你,直下先生。”她活泼地鞠躬,然后拎着大大的旅行袋跑向某个人,在中途,她忍不住回头。
她看到在阳光下,直下先生向站在角落处的羽野先生走过去,什么都没有说,就拉起那个人的手。以一种温柔而不容拒绝的强势,慎重仔细地用一方手帕把他受伤的手指裹缠系好。然后抬头,向他微微一笑。
她嗅到沉重并哀伤的味道。
那两个人,自始至终,终究还是没有向对方讲过一句话。就在那里,车站上,他渐渐松开他的手。繁华的人群挤入流动,他们分开,转身,相互擦肩。虽然彼此的手上,一定还残留适才另一人留下的温度。直下先生的风衣卷起阳光下淡淡的尘土,注视着那个高瘦男子的背影,安藤雪的眼中突然涌出了眼泪。
余温。
是让人想要哭泣的温度。
“你在干什么?想在月台上发呆到什么时候,这里不是你憧憬的东京吗?干吗不像个乡巴佬一样张开嘴巴用力呼吸一下混沌的空气?”
身后响起某个人刻薄成性的讽刺。
安藤雪却觉得这一刻,这个声音具有止住她眼泪的功效。
“……桂木凉,其实,你还是挺厉害的。”
想了半天,她吐出第一句话是这个。
“什么啊。”少年不能理解地皱眉。
“你……不是找到了凶手吗?你有很好的推理能力哦。”少女笨拙地夸奖他。
“嗤。你竟然相信那种东西。”而少年漾起狡黠的微笑,“我知道她是凶手只有一个理由。”
“嗯?”
“我以前曾经偶然在大街上见过她和那个死人……啊,是死者!热烈拥吻的场面。”
“什么?”安藤雪错愕。
“所以我早就说过,”少年狂傲地甩了下头,“福尔摩斯的推理之所以精妙是因为他一早知道答案。所有的侦探故事,都只是黑色幽默。”
不顾少女还愕然张着嘴巴,他冷淡地说了声再见,就一点也不绅士地扔下她,走向迎面而来的人群,就像初见面那时一样,一眨眼,就消失在月台。
第7章(2)
安藤雪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这样被迎头浇了冷水。
“什么嘛——”少女用力地一挥旅行袋,“你这个大傻瓜!”
她明明不想就这样结束啊。
难道他和她,真的只能是人生旅途上短暂交接的相逢吗?
如果这样,为什么还可恶地一再故意撩拨她?不知道女人的仇恨是很可怕的吗?
啊啊,真是气死她了!
安藤雪,十七岁。在经历了有生以来最黑暗悲惨的二十四小时后,顺利到达东京!
迎接她的是初晴的阳光,以及崭新的失恋。
但是……
两个小时后。
“065747号,安藤雪!我考上了!”
站在东大榜单前激动到涕泪纵横的少女A,好像还没有察觉两排号码数字之下,那个789512号的后面,写着一个名字,叫做——桂木凉。
……
“我好像拿错了手机。”
而某地,某个少年B,正一脸错愕地发现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想打的电话号码。
“那么,这个难道是……”
蹙起眉头,在车厢的通风口,那个拿着手机的少女的形象跃入眼底。
“王八蛋!她搞错了!她把她的手机递给了我!”
所以说,一个故事的结束,往往意味着另一个故事,才只是刚刚开始……
后续番外——《人鱼哀歌》
青嫩的叶子紧贴着窗子横伸一枝,四月的绿,夺去安藤雪原本就无法集中在书本上的注意力。
她托腮怔怔地眺望拖逦一抹澄黄的春日晴空。
世界上的事情真是奇怪。
原以为怎样都无法再见面的桂木凉,竟然成了她的校友。虽然不在同一学院……那古怪的家伙竟然念什么药理,真是看不出来。
桂木凉是安藤雪在前往东京的列车上结识的少年。
今年十七岁,与她同龄,却长着一副小于实际年龄的美貌面孔。性格高傲,口舌刻薄,言辞尖锐,属于令人完全无法亲近的类型;但安藤雪却奇异地被他接纳,成为进行时中的情侣。
说是情侣,又似乎不太恰当。安藤雪皱眉想,毕竟那家伙一向对她呼来喝去。两个人对事物的看法也不一样,总是争执大于相安无事。
安藤雪也奇怪她怎么会看上这个脾气大又难以搞懂的男人。但是不管再怎么争执,两个人还是会不自觉地凑到一块,只能用“孽缘”来形容了吧。
托住发涨的头,安藤雪手肘一滑,课本哗啦坠地。
“安藤同学……”
有人弯腰捡起她掉落的书,拍了拍尘土,一边放回她的桌上,一边迎上她心虚的眼睛,“现在是英文课哦!”
安藤雪傻傻地听着,迟钝地还没有反应过来。身边已经响起一片哄笑。
年轻的英文老师微笑着踅返讲台。安藤雪这才发现桌上放的还是上节课的课本。真是不知道已经发呆多久了。在哄笑声中红了脸,她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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