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家女人·卷三之骆家舫游》第2章


夺下他的茶盏,临一水还心存妄想,“你……确定没看错?”
临守身高叫一声:“我的爷嗳!您三天两头要我去码头寻那座画舫,我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那座画舫的模样。加上那么一座绝世画舫,就算我看错了,码头上那么多双眼睛也记着它的样子呢!”
临一水一屁股坐下去,绝望地盯着满桌的菜,自言自语地喊起屈来:“我这才安生了几天啊?他怎么又来了?怎么就又追上来了呢?而且我居然不知道他来了,我居然不知道?画舫停靠在菊城码头上,怎么没人告诉我?”
“九爷,这菊城码头,还有上一个青城码头都不是咱们邻家的,也难怪没人通知咱。前面隋城码头,咱早早地便收到消息,方才走得及时,没撞上那家大爷。”
临守身看着上一刻还笑容满面,此时却已是面如死灰的主子,心里不觉哀叹:虽说富甲一方,仆役成群,可做爷的也有做爷的苦恼啊!
就说他家九爷吧!
老夫人一连生了八位姐们,老爷年过不惑方才得了这么一位爷,小心仔细地养到十五岁。就为了躲骆家那位大爷,九爷便开始了亡命天涯。
他说得丝毫不夸张。
骆家大爷一路追,他们九爷一路逃。
临家是开码头的,九爷便以巡视家业为名,顺江而下。骆家大爷也不含糊,一座巨大的画舫带着采于南北的货顺江而下,做起了异地买卖。这买卖恰好是顺着临家位于各地的码头,踏着九爷的足迹一路而来。
可谓是他们九爷一路逃,骆家大爷一路追。
这一逃一追就是好些年。
累啊!在临守身看来,骆家大爷追着累,他们爷逃得也不轻松。
有几回骆家大爷追上他们家主子,临守身曾细细打量过那位爷——人家骆家大爷看上去斯文有礼,不像是会咬人的模样,九爷怎么就容不下人家呢?
有好几回他追问九爷,怎么就不能见上一见骆家大爷,非得逃成这副蠢样?
九爷不住地摇头叹气,就是不说话。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只好陪着主子一路逃亡。这逃啊跑的,眼看着他都二十有五了,连个媳妇都没有,可不把终身大事蹉跎了嘛!
看来菊城这回,九爷又是在劫难逃了。
“九爷,咱们是赶往下一个码头,还是……”按照惯例,每回那座巨大的画舫停于码头之时,便是九爷逃命之日。这一日该又是如此吧!“九爷,咱们这就启程吗?”
临一水一改从前听到那座画舫后的惊恐万状,泰然坐于桌边。拿起碗筷,他继续吃吃喝喝起来,“不走了。”
“不走?”随着自家主子逃命逃成习惯的临守身有点不习惯地看着他家九爷,“咱们不走,等着骆家大爷找上咱们?”
“不会的。”临一水为自己的前期准备倍感得意。
“不会?”临守身茫然无措地望着自家九爷——怎么不会?这么些年了,不管九爷去了什么地方,骆家大爷哪有找不到的理?
临一水挂着怔怔的笑极肯定地点了点头,“他一定不会找到这里的,一定不会。”
换了酒菜,再叫上几个歌妓舞姬,临一水左拥右抱,他的天地一片歌舞升平。
好一派歌舞升平啊……
第一章 谁是骆舫游(2)
临守身一连打了三个哈欠,他的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他们家的九爷怎么还能笑呵呵地欣赏歌舞?
这都第几天了?
几近金秋的菊城菊花遍野,好一派烂漫时节。多少文人雅士相邀游园踏秋,享受这菊城美景。可他们九爷呢?就像一不怕死的色鬼整日泡在彩娱院里,对着一帮漂亮女人眼都不眨。
不知第几回地凑上前去,临守身又是劝又是说:“九爷,不如我们先回别院歇息歇息再来玩乐吧!”
菊城码头上的头头早已将别院收拾妥当,只等着九爷驾临。可他们这位九爷倒好,在菊城的地面上待了几日,就在这彩娱院里消磨了几日。
九爷不累,他这个小跟班可受不了了。
“九爷,回不?”
“不回。”临一水斩钉截铁。
算了,九爷不要命,他还留着性命娶妻生子,然后再看着儿子娶妻生子,再看着儿子的儿子娶妻生子……
先回别院睡觉是正事。
眼见着临守身抬腿欲走,临一水赶紧拉住他的手臂,紧紧的不放。
“守身,你这是要走?”
“我一个小厮,命薄福浅,这么些个美人,我无福消瘦,还是回去睡大头觉得好。”拨开九爷的手,他抽身要走。
临一水反而抱得更紧了,像个被抛弃的小孩紧搂着大人的脖子不放,“你不喜歌舞,留下来陪我也是好的。”
“我……”
临守身刚想说什么,门外忽传来人声——
“你要人陪,我陪你就是了。”
本是再寻常不过的声音,落在临老九的耳中却如鬼似魅。他瑟缩了一下,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怯怯地回首望去。
他最不愿见到的那个人,最不应该出现在彩娱院的那个人,让他被迫逃命数年的那个人正轻巧地站在那里,笑吟吟地望着他呢!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笑容啊?
如顽皮的猫捉到了逃命逃到半死的老鼠,胜利的喜悦还在其后,重要的是玩乐的过程让眼前这位骆家大爷相当享受。
“你怎么会在这里?”临老九的眼睛珠子瞪得像桌上放的葡萄。
骆家大爷折扇一拍,回他一句:“因为你在这里啊!”
“可这里是彩娱院。”他的声音高得他自个儿都觉得有些炸耳。
“你来得,我有何来不得?”骆舫游歪着脑袋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可这是彩娱院!”
临老九反反复复就是那么几个字,说得骆舫游都不耐烦了。他径自坐在桌前,借着临老九的碗筷吃了几口菜,又喝了口酒。
“这酒到底不如我自酿的——青梅!”他一声招呼,守在门外的青梅随即上前。
在经过临守身面前的时候,两个终年随侍主子身旁的下人略点了点头,好似久别重逢的老友不期然间又见了。
可不是又见了嘛!
上回见面是飞雪连天的隆冬时节,在银装素裹的滨城,这一隔已是两季七八个月了。
“大爷,煮什么酒?”
“到了菊城,又处在这金秋时节,自然要煮菊酒。”
接过青梅递上的那些煮酒的器具,取了刚进门时从路边采的几抹冷菊,骆舫游先将菊花搁在水里煮得烂熟,熄了火,再将一壶清酒置于沸水之中。很快,他的菊酒便成了。
将桌上诸多的酒杯摆成一条线,骆舫游手中的酒壶顺着线一气倒过来。壶空了,酒杯却已满满当当。
他笑呵呵地招呼着在场的诸多歌妓舞姬:“来尝尝我煮的酒,不是我自夸。虽说这彩娱院是个卖酒卖笑的地方,笑——我是比不上你们笑得好看,酒——我酿的可比这里的酒强得多。改明儿,若我在你们对面开家酒楼,说不定这卖酒的生意全都被我抢了去,你们就只能卖笑喽!”
漂亮的女人们陆续端起酒杯喝了个底朝天,个个赞不绝口。桌上只余下两杯,骆舫游递了一杯给那个自始至终处于呆滞状态的临老九,“尝上一尝吧!”
他接过酒,囫囵入腹。喝得太快,尚未来得及细品便没了,然口舌残留的菊香酒醇仍挥之不去,沁人心脾——跟从前一样好滋味,跟他从前煮过的每种酒一样勾起临老九肚子里的酒虫。
虽说不想见到骆舫游这个人,但他倒是颇想念他煮的酒,别人永远煮不出的绝佳滋味。
跟他这个人一样,让人总是摸不透。
但这依然不能取代临老九不想见到骆舫游这个人的恶劣心情。
“你怎么又跟了来?”
“还要吗?”骆舫游也不答他,径自煮了壶酒,细心地倒了一杯放在他手边。
接了酒,临老九可不会就此作罢,“上回不是跟你说了嘛!不要再跟着来了,咱们船归船,水归水,你跑你的营生,我做我的码头,各不相干。”
骆舫游也不答话,只是不断地往他空了的杯中斟着酒,笑嘻嘻地瞅着他,满脸客套,“再来一杯吧!”
临老九说得嘴有点渴了,一连饮了数杯,方才接着说下去:“你这样追着我有什么意思,我不会遵照我老爹老娘的意思,更不会随你回老家,咱俩这样干耗着,纯粹是浪费时日。你我年纪都大了,禁不起这样的蹉跎——你说,是这个理吧?”
“是是是。”丝毫不与他争辩,骆舫游一路应着,再无他话,只是手不停地斟着酒,很快壶里的酒便去了大半。
说得正起劲的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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