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这条命是猫给的》第37章


李颉知道待他走了,这新兵肯定要被百倍的欺负回来,便令人将兰翎长唤来,整顿了营中所有正在操练的军士,训话道:“我自四岁起便在营中长大,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未曾见过?老人带新人,不服管教,打、骂、罚,都是有的,但是作恶的事,我一件也容不得!今日你们几人为例,我且轻罚,若再有这等事情给我知道的,轻者,褪下这层戎装,重者,自交去刑部法办!”
说罢又转头向那新兵问道:“你叫什么?”
新兵结结巴巴答道:“卑……卑职……仲……仲良俭”
“打今日起,谁敢再欺负仲良俭,就是同我李颉过不去!”
此后,仲良俭因祸得福,忽的有了李颉这座靠山,不但再没人该欺负他,还不出半年便升至了百夫长,又过一年便升成了协领。
仲良俭对李颉感恩不已,晋升后特意到李府送礼求见,到了门口却被门房请了出来,打听之下才知李颉因染了断袖之好,被李侍郎好一顿打,打得几日都未能下床了。
仲良俭听及此事,顿时脸上发热,连忙将礼物烦劳门房转发,急匆匆地自回兵营去了。
概因他从未想过李颉会有此好,可细细想来,又觉得他的确与旁人不通,天生得风流可爱,又兼如此心善可亲,同时又不失男儿气魄,愈想,心中愈发躁乱,原本的感念之情,竟不知不觉种成了情根。
而李颉自然是因与金天元之事被父亲发觉才挨了一顿毒打,其实李侍郎自然早已察觉李颉的不同,在兵营里摔打了十几年仍不成个的兵样,他便心中已有了数,只是偏偏看上的竟是金家的人,自然惹得他暴怒不已。
金天元当然也未能逃过一顿打,好男风倒也罢了,何苦非要招惹李家的人?金员外一介读书人,手上没力,却也硬是打断了几根笤帚才肯罢手。
其实两人虽一心交好,也相处了三四年的光景,却从未越雷池半步。
金天元这等万花丛中过的,对李颉有着无比的珍重之情,甚至舍不得与他有什么肌肤之亲,怕玷污了他的风骨。
李颉虽欣赏金天元的气质人品,却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倾心于他,且他自己也不愿于做那娈童小倌儿之事,便只视金天元为挚友而已。
然而两人交好的事给家人知道,挨了这样的打,两人反而愈挫愈勇,死命非要走到一起。
只是世事难料,还未等得及两人终成圆满,金宰相忽然发动金殿兵变,弑君夺位,忠慧王平息叛乱后登基称帝,灭金氏三族。
可怜金天元一家上下十数口人无一幸免,抄家斩首,连李颉一面也未曾见得,便仓惶赴了黄泉路。
而李家也未能侥幸,因兵变之时李将军平叛不利,致使皇帝命丧金殿,新帝继位后,李太后撒手人寰,李氏一族再无靠山,也立时分崩离析,一时权倾朝野两大家族瞬间倒台,树倒猢狲散,好不凄凉。
李颉因金天元骤然殒命深受打击,一下病倒在床,接着又遭遇家道中落,几位兄长为了分家的事争得不可开交,气得李侍郎一命归西,却连个丧事都办不起来。
因此接连几道打击,不过数月光景,李家也家破人亡,只剩李颉一人携着几名忠仆蜗居在乡下旧宅,靠收庄稼租子过火。
而那起庄稼人因见李家失势,又看李颉病弱可欺,愈发踩到了他头上,非但拖着租子不交,整日还要冷嘲热讽,直气得李颉呕出几口鲜血,身子一日差似一日,未扛过年关,便也撒手人寰了。
仲良俭在李颉过世数日后才终于寻着了他,原是金殿事变时平叛有功又受了晋封,而后便被新帝派去平息赤氐骚扰,耽搁了一段时日,再回京城时方知李家已经衰落,他一心苦寻李颉的下落,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仲良俭心内自责不已,悔恨未能救下李颉一命,自此心中再放不下旁人,终生未娶。
新帝好战,频频对外发动侵略,仲良俭孤身一人了无牵挂,便在战场拼死杀敌,直杀得赤氐人闻风丧胆,被称作“屠夫”,最终力竭死于沙场,追封为定远将军。
历经轮回时,判官因仲良俭杀业太重,需判堕入畜生道。
仲良俭黯然道:“我自知造了杀业,无话可说。只求沦为畜生时,若为猪羊,能为李颉果腹;若为牛马,能供李颉驾役;若为鹰犬,能得李颉驱使。如此,也便算偿还了他的恩情了。”
判官默然不语,勾勒几笔,自命鬼差领他投入轮回去了。
而今,便成了这傻傻的老黑。
第33章 第三十三条命 命中注定
雪球儿静静听完这一干前世孽债,心中不甚唏嘘,叹道:“如此说来,老黑竟是同我一样,也是来报恩的了。”
土地笑道:“我也未料到你竟就是那只小猫儿。”
雪球儿笑得一丝窘迫,道:“怪我怠惰,若勤些修业,这点子事也不必烦劳你了。”
土地又笑道:“这算什么?我整日也无趣得紧,查查此事,还能当个戏文来看,虽说前世惨烈了些,今生却也阴差阳错,想来也能落个圆满。”
雪球儿转转眼珠,问道:“何谓落得圆满?”
土地道:“那仲良俭这一世轮回成了狗,本该守主护主一世,却因你襄助成了人,可不是得以一偿前世夙愿吗?”
雪球儿忙道:“依你所言,苗俊该与他续上前世之缘才是?而非延延了?”
土地微笑道:“姻缘之事我不敢说,只是我想着,那金天元与李颉前世也不过算得至交,亦非爱侣。生未同衾死未同穴,就我这千八百年听过见过的故事儿看来,这缘分已算是到了头,也再没了什么今生再续的道理才是。”
雪球儿心中暗喜,忙道:“这话也有理,他们二人楼上楼下住了两年,若不是我从中撮合,至今连话也未必能说上呢,可见确实没有缘分了。”
土地笑道:“因你这么一撮合,反倒促成了他们之事,这可不才是命里有数嘛!”
雪球儿听了这话心中痛快极了,转念一想,又忙问道:“只是那蠢狗杀业又该如何抵偿?”
土地一笑,道:“要不说命中注定呢!这一世之前他已在畜生道历经了九十九回,当初他屠戮杀敌,死于他刀下者,皆已在这千年之间啖其肉寝其皮,冤冤相报,一干宿怨皆已了了,是以这最后一遭,终于等来了李颉,护其一生,前缘便算勾尽,下一世也可以再度为人了。因此虽因你提前变成了人,却也没什么业报了,不过是阳寿有限,自生辰之日算起,估摸着顶多十五六年的光景到头就是了。”
雪球儿听着前头还觉得欣喜,可听到老黑只有十五六年的寿命,却是一惊,想起他当初还宽慰苗俊,说做狗只能陪他十几年,做了人能陪他一世,却未料到,虽然将他变成了人,阳寿却是没那么容易变的。
土地见他神色,知他心中所想,便道:“一命二运,命里定的虽难改,日子却是自己过出来的,若想延年益寿也有法子,自今日起再不杀生食荤,清心寡欲,行善积德,最好是落发出家遁入空门,阳寿极短却修得寿比南山的和尚老道也大有人在。”
雪球儿苦笑一声,道:“以那蠢狗的性子,叫他修佛修道?再者说,我若叫他修佛修道了,如何帮他续上那未了的前缘?”
土地笑道:“正是这话了,凡人之所以为凡人,便是看不破红尘万象,耽溺其中,难逃人生八苦。譬如仲良俭此生机缘巧合成了人,能与那李颉的转世双宿双栖,便是天长地久白头偕老了,终究百年之时还是会有一人先走,如此来看,十年百年又有何分别?”
雪球儿听土地说得头头是道,却有些似懂非懂,叹道:“果然毕竟是列了仙班的,说的话与我那主子极像,难懂,难懂。”
土地摇头道:“你好歹也在毕月童子身边待了千年,心思竟还如此,形已脱了轮回,神却不肯看破,恕我直言,你这一遭下凡报恩,想必也是得道前的一劫。莫要小看了这一劫,若不谨慎,千年道行毁于一旦,也非耸人听闻。”
雪球儿却淡然笑道:“我不过一只猫儿而已,本就也未曾想过什么得道升仙,若不是主子当初非要带我到天上去,我而今还不知是个什么形容。在天上混成了这么个半仙之体,阳寿无尽,整日间所想却也不过还是想做只猫儿,若我果真为此没了道行,做回猫去,想来也没什么不好呢。”
土地听他如此说,垂目一笑,便不再劝诫。
前世之事心中已有了数,雪球儿又品了品土地所言,略懂了些她话中的意味。
世上难有神仙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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