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债女不还》第4章


怪不得这家画廊生意好,除了作品的品质,老板的殷勤和干脆一定让很多人印象深刻;尤其他懂得适时给人方便,更会让客人觉得自己得到特别的服务,以后要买画,自然乐于和他打交道。
夏盈玥谢了他,不经意望向门口,脸色突然有点尴尬。
这地方的风水一定很不利她!
夏盈玥暗自呻吟,才说没客人,这会儿便马上蹦出一个来了,希望老板不会因此改变主意才好。
“呃,有人来了。”
老板也看见门口的客人,当然要过去招呼,但并没有随便把她撂在一边不管,一面抱歉,嘴里仍不住东拉西扯着。
“夏小姐,你要等一下哦!打包要点时间。我招呼客人,你随便看看画吧,不好意思啊!”
“您请便。”
顺势打发了老板,夏盈玥总算松了口气,欣赏的目光飘移到墙上一幅幅的工笔花鸟画。
历代文人在绘画上,往往偏好游戏性浓、业余性强、文学趣味高的画,简言之,是把绘画当作轻松的、随兴的闲余戏笔;影响所及,一般人也往往认为工笔画流于匠气,比不上简笔写意来得有气质。
但夏盈玥却不作此想,国画中,她偏只喜欢工笔画。
一幅好的工笔画,线条必须疏密有致,设色必须典雅清丽,形象刻画必须细致传神,其中更必须蕴藏浓郁深挚的感情内涵,才能“夺造化而移情”,难度绝不在水墨画或抽象画之下。
工笔画不但费眼力,而且耗时间,不比写意画可以一挥而就,好的工笔作品至少得雕琢个把月才能竣工;又由于其写实的特性,布局中的虚实对比与顾盼呼应更必须费心安排,才能够达到“移生动质、变态不穷”的境界。
踟蹰在一幅幅笔触细腻的绘画前,夏盈玥觉得身心放松;今天来拿画,确实不虚此行。
但粗砺与尖细的噪音隐约传来,干扰了她的好心情。
夏盈玥皱着眉环顾四周,敏锐的听觉告诉她噪音应是来自画廊的另一个展览场地,而且正逐渐向这里袭来。
嘈什么!
她知道对面还有个抽象画展,两边的展览都是今天结束,都没什么人,怎么会突然冒出这种怪异的声响?
耐性和宽容一直是她引以为傲的美德,惟有在参观画展时,她无法忍受吵杂,一点点都不能。
看画的心情被破坏殆尽,夏盈玥却不能离开。
她还得拿画呢!明天就是外公外婆的双寿,这幅画是要给他们的贺礼,待会儿她要亲自送去,就算现在她再怎么不爽,也只有姑且忍之了。
提起台北律师圈无人不知的大小穆律师穆崇真和穆尚理,寻常人通常会有的第一印象,就是他们两人不可思议的相似。
他们同样的品貌出众、气势逼人、能力卓绝,就连要命的嗜好都一模一样,喜欢把对方告到倾家荡产。
当然,相似有相似的理由,他们是双胞胎姐弟,从幼稚园到研究所又都是同学,长年朝夕相处下来,默契惊人自是不在话下。
不过对老板来说,他们最相像的一点,也就是他们最大的好处东西专拣贵的买,付钱干脆不啰嗦。
一个月前,画展刚开幕时,他们就买下两幅题材相近的大件作品——也就是最贵的两幅画。
开门见喜,直让老板笑得见牙不见眼。
因此,当高大俊雅的穆尚理出现在门口,只见老板颊上的肥肉笑得一抖一抖的,童山濯濯的脑袋更是点得差点掉下来。
如果夏小姐算大金主,小穆律师就是财神爷了!
财神爷亲自光临,也难怪老板要拼命巴结,只差没像小狗在地上摇头摆尾翻肚子了!
穆尚理随意浏览着墙上的画作;他不懂这些,也从来不装懂,他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来这儿看看要送人的寿礼。
既是赠礼,自然得投人之所好,他个人的观感可以掠在一边不问。
不过他虽不懂画,但也觉得这些价值不菲的画作物有所值。
就以他买下的《乡居拾趣》来说,丝瓜棚下,公鸡昂首阔步,母鸡带着小鸡在一旁啄米,构图和谐、用色均衡,看着就赏心悦目。
站近一点看,更可发现笔触十分细致,尤其全身绒绒毛毛的小鸡,简直就像直接把细绒贴上去似的。
如果抽象画那些乱七八糟的色块线条凑在一起可以卖钱,这些精绝的工笔画作没理由不值三五十万。
“这些画似乎卖得不错。”
放眼望去,每幅画作旁无不贴着“已蒙收藏”的红条子,即使景气最好的时候,百分之百的销售率也不是常常看得到的。
“工笔画通常比较好卖,不过好的画家少,而且也画不快,所以展览不多。”老板搓着手,笑吟吟道。
工笔画多半描绘花鸟虫鱼,容易表现出升平安乐的气氛,题材本就讨喜,只要作品的品质不差,市场的反应都不错,至少以赏心悦目的标准而言,工笔画绝对比抽象画高出好几筹。
“可惜已经卖完了,不然我也想买一幅自己留着。”
“既然穆律师有兴趣,下回有新的作品,我再通知您。”
老板笑嘻嘻地,穆尚理这话等于确定他会再有一笔高额进账。
“对了,听说我姐也买了一幅画送姐夫?”
穆崇真是八卦杂志长期跟监对象,动见观瞻,她嫁给年纪足以做她爸爸的教授,成票的狗仔记者撰文嘲讽,写到烂掉了。
老板所以能够如鱼得水地大做名人生意,当然对这些社交圈八卦了如指掌,应对时才有分寸。“唉,是啊,就是这幅‘阖家欢乐’。”
老板说着,指向墙上的另一窝鸡。
主题相同的两幅画挂在一起,旁边却有个突兀的空位,显然旁边本来还有另一幅画,不过现在拿掉了。
看着大片姑婆芋前的鸡只一家,穆尚理突然笑不出来了。
今天之前,他并不知道自己买了什么,只晓得他买的那幅是最贵的。
但二姐不然,她是自己来挑画的,美其名买给姐夫,说穿了不过是她刚从对方身上敲了一栋阳明山别墅,墙上缺了点装饰。
只不过,花开富贵莫如牡丹,升官发财莫如锦鲤,但他们所选的,却都是一窝子鸡……
他心里清楚,姐姐会选这幅画,想必是画中的场景触动了她的某一条纤细的心弦。
阖家欢乐吗?又怎么能够?
他甩甩头,试着让心思回到纯然的欣赏角度。
虽然都是公鸡母鸡带小鸡,但两幅画的背景、构图以至于造型都不尽相同,显然画家为此很下过一番心思。
可是……
察觉穆尚理微讶的目光停留在墙上的空白,老板善解人意地解释道:“喔,那幅画刚拿下来,那是……”
穆尚理并没注意听他的说明,因为一旁蹙着眉心的可爱小丫头已吸引了他的全副注意力。
她正站在离他们大约两公尺外——很容易引起注意,又不至于干扰到别人说话的距离。
小小的身子却蕴藏着极强烈的存在感,她就像墙上的工笔画,清新妩媚,丰姿嫣然,很奇特的小丫头!
可想而知,那幅拿下来的画必定正在打包要让小丫头带走,只是穆尚理不免好奇,画廊明天一早就会送画,她连一个晚上也等不得吗?
穆尚理对她一笑,他金童般的笑容曾为他赢得无数名嫒淑女的好感,可是她却仿如未见,凝着两道清秀的眉,直勾勾地望向门口。
穆尚理狐疑地顺着她的目光回望,什么都没有啊!
但下一秒钟,他也皱起眉头,“什么声音?”
他虽然难得来画廊,但好歹知道公共场所不宜喧哗,怎么今天运气这么好,居然遇上有人在这里吵架?!
老板也被吓到了,喃喃自语道:“隔壁是抽象画展……”
不管展什么,都不可能出现男女吵架的声音吧?
正想看看情况,却见一对横眉竖目的男女冲过来,异口同声地嚷嚷着:“帮我们签名,我们要离婚!”
有老板在场,画廊中的工作人员不约而同地悄悄作鸟兽散。开玩笑,坏人姻缘衰十年,谁吃饱撑着管这档子闲事?
“小姐,你来,帮我在这里签名。”
女子抓过不明所以的夏盈玥,抢过男子手上的协议书,连笔一起推给她,希冀地期待她签下自己的大名。
父母恩爱逾恒,数十年如百,连吵架伴嘴都很少见,顶多只是法律见解有歧异,各执一词辩论不休而已。夏盈玥没见过夫妻闹离婚的场面,脸色尴尬,手中拿着那张纸,签也不是,不签也不是。
太扯了吧?急着离婚也不是这个德行!小丫头根本还未成年,可以做证人吗?穆尚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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