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嫁(下)》第20章


“好吧好吧,你要说什么?说吧!”
“臣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他哀莫大于心死的问。
“臣知道,先前曾承诺休妻。但奈何家有家训,不得休妻,还请皇上恩准,让臣迎回公主。”
耶?
皇甫仲呆了一呆。
“公孙家什么时候有这条家训了?”
这话才脱口问出,皇甫仲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唉啊,他没事问这个做啥,既然公孙都这样说了,他就该打蛇随棍上才是啊!
皇甫仲皱着眉头,急着想挽救,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欲言又止、嘴巴开开,却又脑袋空空的僵在当场。
公孙明德却慎重其事,眼也不眨的回答:“昨天晚上。”
这一句,更是让皇甫仲呆上加呆。不过,幸好,他这次还记得,该闭上了自己的嘴。
眼见公孙明德那严肃的模样,原本满脸忧愁的皇甫仲,这下子脑筋终于转了过来。
“喔——”他拉长了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是这样啊?”
“是。”
“你的意思是,要迎回公主?”
“是。”
哇!太好了太好了!
皇甫仲忍住冲下去抱着公孙明德,大声道谢的冲动,勉强坐在椅子上,维持住天子威仪。
“你要迎回公主,当然是可以。毕竟,你们已经成亲,她早已是你的妻子了。不过嘛,至于她会不会跟你回去,就得看你自己了,朕可是无能为力的。”
“臣知道。”公孙明德低首,再度躬身。“谢皇上。”
是我要谢你才是。
皇甫仲暗自窃喜,轻咳两声,抬手道:“平身吧!”
“臣告退。”
皇甫仲微一点头,摆手让他退下。待公孙明德临到门口,皇甫仲突然又开口,连忙叫住他。
“公孙。”
他停步回身。
“无双就交给你了。”皇甫仲意味深长的说。
“臣领旨。”
公孙明德低首领衔命,这才再次转身离去。
皇甫仲却看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有些疑惑的皱起眉头,不断回想着刚刚那一幕。
唉啊,方才那家伙转身前,嘴角那昙花一现的究竟是什么?
皇甫仲猜疑着。
莫非,他刚刚瞧见的,是公孙明德的笑容?
玄武大街上,龙门客栈偌大的招牌,以及门前的大红灯笼格外显眼,让人远远就能一眼瞧见。
公孙明德才刚在客栈门前下马,一身黑衣、背负乌黑大刀的铁索,就已经接获店小二的通报,来到了门口。
“相爷,请留步。”
公孙明德看着铁索,停下了脚步。
“她不想见你。”
“我知道。”
“我不能让你过去。”
“我知道。”
铁索没再多说一句,只是克尽职责,如门神般的杵在客栈那十八扇雕着金银花鸟的木门前。
公孙明德也未硬闯,只是敛垂灰袖,静默的站在玄武大街上。
白雪在京城里纷飞,流言也如雪般,在城里流窜。不到一个时辰,全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当朝相爷不知为了什么缘故,竟像尊石像般,直直的站在龙门客栈门前。
有的人说,相爷是来见公主的,可龙无双却不愿见他。
也有人说,相爷是要来休妻的,可是却被黑无常挡在门外。
好管闲事的人们,不顾外头下雪,也不管气候严寒,又聚到玄武大街上。因为公主遇袭事件,龙门客栈近日暂停营业,外头还有御林军把守,人们自然是不能靠得太近。
只是,就算没有御林军,只要远远瞧见在门前对峙的两个男人时,大伙儿的胆子早就缩得小小的,连脚都跨不出去了。
寒冬里,雪愈下愈大。
天色也逐渐转黑,客栈前的那两个男人,依然是动也不动。
人们缩着脖子,交头接耳,不断窃窃私语着,好奇的想知道,这回究竟又是怎么了。
黑夜降临,玄武大街上的商行,纷纷亮起灯笼。就连客栈的店小二,也替门口的大红灯笼点上了火,而公孙明德却仍站在雪地里。
有人受不了冷,终于放弃观看,摸着鼻子回家了;却也有人,用好奇心战胜寒冷,手里拿着伞,在雪地里死撑着。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夜渐渐深了,大雪纷飞。终于,连最后一个围观的群众,也放弃等待,踩着积雪回家了。
公孙明德依然站着。
第二天一早,好奇的人起了个大早,呼朋引伴的又来观看,还四处传播着,猜测相爷是否依然守在门前,还是等到夜深也回家休息了;或是在客栈内的龙无双,到底愿不愿意见他。
可远远的,人们就瞧见,玄武大街上龙门客栈前,站着一个满身是雪的男人。
哇,不得了!相爷还杵在那儿,看样子是一夜没动过耶!
众人一阵惊呼,心里更加好奇了。
午后时分,冬阳稍稍露了脸,积雪融了些许,但融化的雪水沾湿了衣,却让人更不好受。
瞧着相爷那站得笔直,却又衣衫湿透的身形,四周的窃窃私诰声,渐渐低了下去。
龙门客栈里,还是毫无动静,门前的铁索,仍是一步不让,手里乌黑的大刀,反射着暖暖冬阳。
然后,黄昏了。
阳光再度被云层遮掩,天黑的时候,雪又再度飘落。
公孙明德依然动也不动。
他到底要站在那里多久?!
龙无双人在莲花阁里,心却远在门外。
从公孙明德来到客栈的那日起,她就晓得了,还特别派了铁索去,故意挡着他,就是不肯见他的面!
万万想不到,他竟就在门前站定,不走了!
瞧见主子在外站着,银花每次回到莲花阁,总会忍不住提起。
“夫人,相爷还在门外。”
“夫人,下雪了。”
“夫人,天黑了。”
“夫人,天亮了。”
“夫人,雪融了。”
“夫人,又下雪了。”
“夫人,”银花苦着小脸,小声的说:“相爷仍站在外头呢!”
曾经,她在银花的搀扶下,走到客栈二楼的特等席,隔着窗棂往下瞧着。
窗棂下、客栈前,她可以瞧见,他较昔日瘦削的脸庞,以及堆在他全身上下、眼睫胡渣上的层层白雪。
即使站在屋内,只要冷风稍稍窜入,她便要冷得发抖。连屋子里都这么冷,那么站在雪地里的他,肯定是冷得刺骨吧?
仍在疼着的心,有些软了。只是,想起他对她的冤枉、他对她的不信任,他答应休妻时,那声毫不犹豫的“好”,她的眼圈儿又红了。
该死,她心疼什么呢?他站在那里久久不走,说不定只是要把休书亲手交给她罢了!
“回去!”想到这儿,她气得转头,不再理会他,回莲花阁去了。
然后,又是一个黑夜,又是一个白昼。
“他走了没有?”喝汤药时,她假装不经意的提起。
丫鬟们面面相觑,全都不敢回答,只有银花站出来,用几乎快哭出来的语气说道:“夫人,相爷他——他——他还站在门口,一动也没动,像个雪人似的。”呜呜,要是再这么站下去,相爷肯定要冻死了。
龙无双咬着唇,把汤药给摔了。
“他为什么不走?”
银花抹着泪,无奈摇头。“相爷说了,不见到您,他就不走。”
她恨恨的一咬牙,再也忍受不住了。
“好!我去!”龙无双用力推开被褥,在丫头的搀扶下,走出莲花阁,直直往门前走去。
客栈门内,苍白赢弱的龙无双,终于走了出来。众人更加紧张,个个伸长脖子、拉长耳朵,急着要听听这对夫妻的对话。
谁知,听入耳的,就是句句责骂。
“公孙明德,你就这么想休了我吗?”她指着那个“雪人”,颤声骂着。“为了要休了我,你宁愿在雪地里站上三天?连国事也不去管了?”
满身是雪的公孙明德,只是望着她,并不言语。
这让她更气,眼眶儿却不争气的红了。“你的家训呢?你爹说了什么?国事为重,不得因私忘公!你全忘了吗?”
黑眸紧盯着她,望着她苍白的花容。站在这儿三天以来,公孙明德第一次动了。
他缓缓走向她,对她抬起手。
龙无双却伸手,拍开了他的手,气得哭了出来,对他喊出真正的心意:“告诉你,休书我是不会签的!”
“我没有写休书。”
“你坏了我一桌饕餮宴,害我只吃到一小碗素面。我一辈子也不会放过你!”
“我没有写休书。”
“公孙明德,你休想如此轻松就甩开我——”
“我没有写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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