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见欢》第84章


仙族军士战身着银光甲,列阵于滹沱河畔,战甲麟麟之间都泛着仙气,邱光济命人将九濡吊在一架高大的战车后面,还给他施了隐身术,旁人都看不到他。邱光济到底还是惧怕神帝威名,不敢让人知道,于神帝有损的那人是他。
与仙族这边威风凛凛、严阵以待不同,魔族这边似乎有些不太规整,只稀稀拉拉得站了几排,数得上名号的那几员大将也都没在。不见黎柯踪影,他又是惯出奇兵的诡将,邱光济一时也拿不准黎柯又打了什么主意,未敢率先出手。手里有九濡这张王牌握着,邱光济倒是举得胜券在握。
被吊着琵琶骨悬在半空,九濡着实不太好受,双肩痛得他眼前发黑,想要看一看河对面黎柯的情形,又被高大的战车挡住什么都看不到。
山茗第一时间给黎柯传了信儿,黎柯知道九濡是在邱光济手里时突然便想通了一些事,虽然还是因为九濡没有在他身边而莫名其妙得生着气,但是却不再因为是否要举魔族之力对抗邱光济一事而纠结。他干脆得将自己的魔尊大印交给近身的小将送回魔宫山茗手中,只安排好魔境边防,又象征性得排了些魔军在仙族阵前便孤身一人出发了。
第一卷 第十二章 
黎柯记得自己先前避水的功夫不太好,可一入了水却一点也没感觉到什么压力,仿若周遭的水流只是更沉重些的空气罢了。滹沱河整个大阵,他只瞧出了个端倪,虽还不明白其中机巧,但也够他因势利导将自己的阵法化进河中。
他已然打定主意再不牵连无辜生灵,无论魔族、仙族,也不甚明白他与邱光济之间是如何走到如今的地步的,但索命之人来了,总不好乖乖伸长了脖子待死。此处正是仙、魔二气对冲的关卡,黎柯曾是仙人又坠了魔,正应了此地的地利。他以己身为引,在滹沱河底设下阵法,权当是个保命的手段。
邱光济以为黎柯吃了上次贸然闯宫的苦楚,再不会做这种孤身入敌阵的蠢事,未曾想,他列着阵在此处等着两军相战,黎柯竟真的明晃晃得一个人晃悠悠得走到了数万仙军阵前。
肥遗赶到时,黎柯堪堪走出魔军阵营,喻武在肥遗背上瞧着黎柯的背影便知道此人又要做那孤身创中宫的混蛋事,也不知道这次是否还是要寻死。他迅速捏碎手中的传讯玉符,先前帝君归来安排的第一件事便是命他暗中联络旧部,如今正是用他们的时候。
果然没过多久便有不少消息反馈回来,直说自己的军中的力量绝不会听从邱光济安排与黎柯为敌,如此喻武才算稍稍放了些心。
喻武仙力不逮,又有邱光济布下的大阵在,无法以神识探查帝君究竟在何处,只知道他被邱光济扣下。
黎柯今日穿了一身黑色常服,没穿他以往被山茗数次强调需要整整齐齐得穿戴好的那套魔尊服制,也没佩甲。他比之前瘦了很多,空荡荡得衣袍被边境的罡风一吹,像个无家可归的孤苦少年一般。
先前几次对上魔族将士时,黎柯只第一次与邱光济战了几个回合,此后便再未出现,仙军在邱光济鼓动之下,只当自己乃是除魔卫道。而今黎柯孤身亲至,大部分仙军都曾是黎柯手下的兵将,又有九濡旧部的人暗中引导,众人一时间竟都没有动作。
邱光济也不急,他心里清楚得很,这群仙军根本不在他的掌控之中,若再给他百年的时间经营或许可以,好在他要得也不是黎柯死于乱军之中。他要得只是黎柯在仙魔二族之中身败名裂,再无起势的可能。
“连澈,该你出场了。”邱光济的手里还捏着一张王牌,连澈。
黎柯曾经追下凡间,影响了帝君历劫一事,只有连澈知道,起初只是连澈内人与他有了联系,他许给她不少这样那样的好处,也从她那里得到了许多龙族的便利。后来,连三夫人贪欲日盛,邱光济自然更加容易拿捏她,这些连澈一开始是不知道的,到了后来,连三夫人为了给孩子谋得好前程,才与连澈说了这事。那时黎柯已然入了魔,连澈悔不当初,数次起了休妻得心思。可小儿待哺,邱光济开出得条件又着实诱人,兄弟之义最终没能压过连澈的濡子之情,将黎柯私自下凡得事与邱光济说了,况且连三夫人做下了那么多糊涂事,就连帝君陨落一事也有她的参与,他们一家已然抽不出身来,只能任凭邱光济拿捏。
连澈即已经走了这条路,便再没有了退路,他有时也会问自己,难道真是因为内子胡作非为才致今日之境?当他在族中的地位明显提高时,他便已经有所察觉,是他自己选择了闭上眼、塞住耳朵,只享受不改变带来的红利,而没有去深究改变的原因。当他每每都要在人前向自己的兄弟、挚友行礼时,他的心里没有过不平和嫉妒吗?这一切都在潜移默化得改变着众人,从来便没有无缘无故的敌对与合作。
“你是我的兄弟,但凡你开口,我绝无二话,何苦要这样?”黎柯看着眼前的人,连澈是他多年以来的唯一畅快相交的兄弟,他总想着他是不拘于俗世的,所以连澈不说,他便从没有想过要利用自己手中的权柄私下照顾他一些,他觉得那样是在否定自己,也是在否定连澈。
“事已至此,不必多说,是我对不起你。但我所说字字珠玑,绝无半点虚言。”连澈立于众位仙军之上,蕴了仙力的一声喊出来,仙魔边境上对峙着的众人都能听到。
“黎柯,你曾于一百五十六年前,私下凡间,顶替了凡人邓齐的壳子,在信国生活了两年,这件事你可承认?”
“我认!”黎柯心里实则有些恍惚,他记得自己曾经下凡历劫,也记得自己那时叫邓齐,但是因何故下凡,又在凡间有何遭遇,对他来说都是朦朦胧胧的一片。
“好,那你可记得一人名叫宋念?”
“宋念······”黎柯摇了摇头,自从宋念的名字一出现,他的脑子里就越来越吵,“齐哥!你看,这是雪······齐哥,我想回家·······”是一个稚嫩又清亮的嗓音在叫他,可他想不起来,也看不清楚记忆深处那个名叫宋念的少年的模样。
“不记得吗?我来提醒你,他本是信国皇子,为保信国安宁,孤身入燕国为质,最后却因为你一己私欲,致使他无辜惨死,燕国铁蹄踏破信国国门。信国本还有百年命数,却因为你横插一脚生生断了国运,而宋念,便是当时下凡历劫的神帝九濡。”
连澈话音刚落,邱光济便命人将吊着九濡的战车稍稍转了个角度,只解开了对黎柯一人的障眼法,黎柯一眼便看到那个垂着头挂在战车之上的青年。被主人刻意隐藏起来的记忆中的那根弦被波动了一下,一个少年或微笑、或哭泣、或悲苦的脸浮现在他眼前,随后便是少年临死前的挣扎。
这人的样子和当年宋念被吊起一只手悬于高耸战车之上的样子重合,他们都是微微垂着头,苍白的脸上蜿蜒着几道鲜红的血迹,身形单薄得仿若一阵风便能将他们轻轻吹起来似的。黎柯也不知道是每月定是来访得剧痛提前到来,还是怎么的,他从心窝里泛出一点点酸和苦,转瞬之间就变成了弥漫全身得剧痛,痛得他直像将手伸到自己腔子里去搅一搅那喧嚣着的心肺。
九濡一直都恍恍惚惚得听着连澈说话,这时他才明白邱光济到底要什么,他要黎柯在众人面前身败名裂,更要黎柯眼见自己心爱之人再在他面前死一遍。九濡惨笑了一声,终究还是没能算到这一步,他只顾得上计较护住黎柯的命,却唯独忘了要安了他的心。他上次“死”在他面前时,黎柯坠了魔,这一次,不知黎柯会怎样。
黎柯迷迷糊糊得想起来一些东西,他记起了那个雕刻了小狗的木匣子,可他记不起来自己将那木匣子放在了哪里,还有一颗莹白得玉丸,已经为了护他一命,碎了,烧制出来等待放凉了即可收纳的一抔云子,还没顾得上收起来,也不知落了多少灰尘。宋念、邓齐;隐在面具后面看着他被淋了一身的雪水,微微翘起的嘴角;曾经窝在他怀里安安静静睡觉的小帝君,这些影像离他很远,又好像很近,他只要再努努力便能看清楚。
头疼得像是要炸开了,自己怎么能入了魔?帝君站在阴火之中微笑着将天下托付给了他,自己却带着他对众生的悲悯,入了魔!
连澈似乎又说了些什么,可黎柯和九濡都顾不上别的,九濡在剧痛之中睁开眼往黎柯那边看了一下,黎柯悲痛又带着一丝绝望的眼神撞进他的眼里,他想起来了,九濡心里想着。邱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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