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发慈悲》第7章


“是,下官知错。”他笑望著她。
“知道错就好,下次别再犯了。”雁依盼哼了一声,勉强接受。
突然在这一刻,他很想很想看她真实的面容与表情。
想看她微嗔的娇媚模样,看她略略骄纵的脸蛋,而不是易容之后,浓浓粉妆堆砌出来的陌生眉目。
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一股陌生的冲动陡然浮现。
“为何这样盯著我?”雁依盼发现了,眨著眼,困惑反问。
“我在想,你到底有多少张脸?”他慢条斯理的说,“这样换来换去,不会混淆吗?顶著一张不是自己的脸皮,累不累?”
雁依盼突然安静了。烛光映在她的瞳心,闪烁跳动。
自小到大,她早习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从来没人关心过她到底累不累,会不会混淆。有的人毫无所觉,理所当然;有的人察觉了,却觉得她心机深,难以捉摸。
眼前的男人虽然老是嘲弄她,嘴角又老是带著那讨人厌的讽笑,却是第一个问她累不累的。
“我……”突然,雁依盼说不出话来了。
“打个手巾给你擦脸吧,你手刚上了药不方便。”说著,景四端亲自去拧了一条手巾,递到她手中。
她只是呆呆望著,还没回过神。
景四端见她不接,索性自己动手,极其温柔小心地拭去她脸上的厚厚粉妆。
白嫩肌肤渐渐露出来,脸蛋细緻莹白有如瓷器,而且是那种从里头透出光来的薄玉瓶儿,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轻轻摩挲把玩。
手巾拭过她的小嘴儿,特意染的颜色褪去,还她原本淡红的唇色。嫩得有如初绽的花瓣,景四端的长指忍不住轻轻画过,轻得有如他的嘆息。
“还好没让花大姐看见你这模样。”他的嗓音陡然沙哑。
“咦?为什么?”怎么不是怕色迷迷的大爷们瞧见她?
“你这副容貌身材,一个月内就会成为如意楼的当家红牌。花大姐又不是笨蛋,怎么可能放过你这摇钱树?”
她突然咬住粉唇,明媚双眸染上了笑意。有点调皮,又有点羞涩。这么多天来,百变的雁依盼头一遭出现了少女娇态。
“金爷,您这是在夸奖小眉吗?”她故意问。
景四端微笑,俊眸却依然紧盯著她,让她心儿怦怦乱跳。虽没有回答,但欣赏的眼神已经说了千言万语。
他们坐得很近,一静下来,连对方的呼吸都听得见。雁依盼想起早一点时在花大姐房里躲著,他的气息就在她耳际。光是回想,就有股麻麻痒痒一直在耳根爬,慢慢的,脸蛋儿也烫了。
白玉般的肌肤染上浅浅红晕,更是美得令人屏息。一双水眸流转著,望望桌上,望望他前襟,又望望自己的手,雁依盼又是紧张,又隐约有股热热暖暖的甜意瀰漫心头,让她直想笑——
“金爷早已博览群芳,小眉姿色平庸,竟能入您的法眼,如此厚爱谬讚,小眉真是万万承受不起。”
“好机伶的一张嘴。”他的指尖还在她嫩唇上缓缓游移,嗓音低沉,有如醇酒,让人光听就要醉了。“不知如何才能一亲芳泽?要银子,还是首饰?小眉,你喜欢什么?”
“首饰,还不就是我的?你要不要把鐲子还我?”她不忘一开始被收去当车马费的赤金手鐲。
“成交。”
话声方落,他已经吻上她欲语还笑的小嘴儿。
卜通!卜通!心怎么跳得这么猛?
难道她骨子里真的也像这些青楼女子,遇上了男人,就连装也不用装地淫荡起来吗?
登时雁依盼羞红了脸挣脱他,起身逃得老远。好半晌都只瞪著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这还怎么做当家红牌?如意楼的姑娘没这么害羞的,给客人亲个嘴就吓成这样。”景四端也不介意,手撑著腮,懒洋洋地说。慵懒而欣赏的目光依然縈绕在她身上。
“姑娘也不是随、随便让人亲嘴儿的。”
“是。通常亲了嘴儿一定还有下文,忙个整夜都不奇怪。所以当然不能随便让人亲。”
刚刚她就亲自见识——或者该说耳闻——了花大姐与某位恩客的“下文”,其激烈放肆,真令人不敢回想,她的脸儿更红了。
“金爷说什么下文的,恕小眉资质駑钝,听不懂呢。”她硬是装出乖巧模样,头一低,想逃。“赶明儿问问翠绣姐姐她们好了,姐姐们跟金爷交情深,一定知道下文是什么。”
“你当清倌当上癮了?”景四端这才起身走过来,帮她开了门,一面低声在她耳际取笑,“明天我们就走了,哪还有工夫让你跟姐姐们閒聊?”
“啊?要走了?”雁依盼诧异地眨著眼。
“捨不得?真想在这儿多赚点银子?”他还是忍不住要取笑、逗弄她。
“才不是呢。只是……怎么说走就走?”
“我要的东西已经到手,自然得走。”他实在忍不住,低头在她红扑扑的脸颊上偷了个香。“至于你,小眉姑娘,若不跟我们走的话,真的会成为如意楼的红牌。到时候可别怪我见死不救,害你沦落风尘。”
第4章(1)
隔日,雁依盼又在天未破晓之际上车赶路,离开了如意楼。
马车依旧,车夫还是沉默的老姜,但少了景四端,整个车厢突然变得好空荡。她坐著坐著,车轮声单调,车窗外怎么看都是风景不殊,才没多久,就无聊到想打瞌睡。
她一个人安静度日这么多年了,早已习惯;但此刻一没人跟她斗嘴閒聊,居然有种难言的心慌偷偷袭上心头。她过一阵子就忍不住往四周看看,一听见后头有马蹄声就竖直耳朵,“路上心神不定。
他是怎么说的为了掩入耳目,她必须先行,加上他还有事要处理——比方伺机把花大姐的帐本偷偷还回去,等他忙完了,就会赶上来。不过迟个一天两天,没什么大不了。
“掩人耳目如意楼的姐姐们,不都知道我们是一起来的吗?”雁依盼困惑反问。“知道的只有花大姐,其他人都以为你是新来的姑娘。这儿姑娘来来去去惯了,不会有人太注意。但如果我跟你一起走了,就一定会啟人疑福А!?br /> “什么疑福В俊?br /> 幽微晨光中,景四端盯著她片刻,露出那惯有的坏坏微笑,“人家会以为我这客人蓄意拐跑了姑娘你,连夜逃走。那我下次还怎么来如意楼?到门口就被轰出去了。”
原来担心的是这个。雁依盼没好气,“我先走就是。只不过,你不怕我卷了你的东西,就这样跑得不见人影吗?”
景四端愉悦日道:“不怕。老姜是武术高手,他会守好我的东西。”所谓的“东西”,也不过一个衣包、两个小藤箱,就是景四端所有的行李了。她已经无聊到打开来翻过,除了旧衣服,就是笔墨纸卷,几本书册,一点也不值钱,真是送人都不要。
这人到底怎么在妓院一掷千金,还能维持住大方阔气的翩翩贵公子殊不知根本只是空心大老倌,两手空空,身上连一点多餘的银子都没有,难怪要贪图她带的财物
不过……说真的,他虽然嘴巴稍坏,笑起来又邪,没个清官的模样,但心地应该是好的。一路出京到现在,多亏他处处照顾,若他真有一丝歹念,她早就被吃乾抹净,半根骨头也不剩,财跟色一起被劫光了。就算没其他好处,有人陪伴说说笑笑的感觉也很好。她头一道这样觉得。
以前在京城,和旁人说笑机会就只是跟表姐妹们聚会,但因。为都是被母亲逼著去的——一她母亲认为攀附千金、贵妇,对她自身一定有所帮助,说不定撮合个权贵富豪,一家都沾光了——不管气氛再热闹,她从没有真的交心一始终是个局外人。
而那些闺阁小话在她看来,都无聊至极:谁家的嫂子又生养了,谁家的闺女出嫁有多少嫁妆,谁的夫君又高升了,皇上多么器重;自家老爷又跟哪里的青楼狐狸精打得火热,夜夜笙歌……多年来都是听这些,千篇一律,表姐妹们也丝毫不觉无聊,聊得可起劲了,雁依盼却给闷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表面文静倾听,其实都在发呆或神游。
但,景四端不一样。他整个人都不对劲,说话虚虚实实,似乎充满了一个又一个谜团,挑起雁依盼的好奇之心。
比如说,一个京官出门在外,为何处处隐藏身分,还寄宿在妓院里那只从花大姐房里偷出来的纸卷,上头到底记著什么,景四端又为什么如此留心,这就很有趣了。
“小姐,到了。”赶了一整天的路,老姜几乎没有开口说话,直到顺利把雁依盼送到景四端事先交代好的地方,才来请她下车。
一下车,雁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