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禧》第35章


任凯提醒他:“许知,安全带……”
焉许知恍惚回神,迟缓点头后,抓起安全带扣上。
车子行驶了一段距离,任凯问:“你要回家吗?”
焉许知没有回答,任凯余光瞥了一眼,随即便慌了。他捏紧方向盘,焦急道:“焉许知,你怎么了?你别哭啊,慢点呼吸,别那么急,许知……”
焉许知捂着胸口,眼泪一滴滴往下掉,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却硬是隐忍着一声不发。
前面小半辈子没流的泪在此刻,如决堤的坝。
任凯沉默,不在劝他。
车开到了路边,亮起双向灯,他点开音乐,不知道什么歌,他也没兴趣知道。
推开门下车,任凯靠在车窗上,抽出一根烟,点燃抿在唇间,仰起头看着天边的残阳,深深吸了一口气。
冬天……他。妈的什么时候能过去。
廖莉应该是最后一个知道梁立野要驻外的,她不太能理解,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梁立野周一过来拿资料,廖莉一见到他就立刻跑了过去,直接问道:“梁老师,你马上就升主编了,现在到国外去?”
梁立野手里拿着资料,低头看了眼廖莉,散漫道:“你挡住我路了。”
“你真的要走吗?”
“国外正好缺人,我以前有过这样的经验,挺适合我的。”
“那焉医生呢?他怎么办?”
“我们离婚了。”梁立野推开廖莉的肩膀,往前走去。
廖莉呆滞,紧接着跟在他身后,“离婚?你们真的离婚了?”
梁立野被她烦的不行,转过身,目光从上往下,每个字都是刻意加重,一字一顿道:“真的,我和他离婚了。”
焉许知回到了家里。
打开门有一股闷了很久的泛潮的气味,任凯先去通风,而后替焉许知找了个钟点工。
钟点工在房子里打扫的时候,任凯带着焉许知出去吃饭。
焉许知没有胃口,动了两下筷子就不想吃。任凯撑着下巴看他,对他说:“你别忘了,医生让你多吃点,你看看你多瘦,小孩在你肚子里都快营养不良了。”
都是冬天了,那么冷,衣服穿的特别多,可焉许知看着还是单薄清瘦,从袖子里露出的手腕只见骨头。
他听了任凯的话,就默默吃了几口。
任凯给他夹了肉,焉许知咬了一下就吐出来了,“不好吃。”
任凯叹气,“那吃别的吧,鱼吃吗?”
焉许知摇头,“不喜欢。”
后任凯又说了几个,他都是一一摇头。饶是任凯耐性好,面对焉许知都有些头大。
焉许知看他为难,便说:“你不用顾虑我,我本来就比较挑食。”
梁立野和他在一起吃饭,总会嘀咕他挑食,说他这样还是医生呢。
现在耳边没了这些唠唠叨叨,焉许知感觉心里头空了一半。
吃过饭回家,钟点工已经把房子都打扫好了。干净整洁的房子里空了一半,焉许知走到里面,才发现梁立野把自己的东西都拿走了。
他站了很久,从卧室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任凯见他不说话,心里不是滋味。他走到焉许知身前,问:“吃糖吗?”
焉许知一愣,仰起头,“甜吗?”
“甜的。”
焉许知伸手拿了一粒,塞到嘴里,水果软糖绵绵甜甜的味道蔓延。他下巴靠在膝盖上,稍微抬了一下眼皮,小声问:“这是什么口味的?”
“草莓。”
“好甜。”
焉许知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梁立野那么爱吃甜食了。”
“为什么?”
“因为……吃了心情会好。”
任凯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不太想去看焉许知脸上的笑,但还是没忍住。
昏昏暗暗的光线里,焉许知安静坐着,影子碎在身边。
脸上是笑,影子在哭。
任凯看不下去了,有风吹进来,他道了一声:“我去阳台关窗。”随后,立刻站起,走到阳台。
“嘭”两声,玻璃窗关上。
暮色四合,窗外混着落日的光,枯黄的树荫嗡营,他站在窗口低头看着楼下站着的人。
沉默了几秒,缓缓拉上了窗。
回到客厅,焉许知在沙发上的姿势从坐着变成了躺着,他听见任凯走来,便道:“我想睡一会,这几天谢谢你,改日我请你吃饭。”
“都说了,不要和我说谢谢。”任凯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从口袋里把刚才那条水果软糖拿出来放在桌上,“吃甜食的确能让人心情好,糖给你,明天我来接你去医院做检查。”
“嗯,好。”
“要好好休息,别忘了你还有孩子。”
“好,谢……”
谢谢说了一个字,又被焉许知咽了回去。
任凯满意地笑了笑,挠了一下脸。
任凯走后,焉许知从沙发上爬起来,跪在桌边,把一整条水果软糖都给吃了。
很甜,的确很甜。
第三十一章 水果软糖(二)
解除婚姻; 标记清除,焉许知和梁立野就没有关联了。
廖莉给焉许知打过一次电话。
焉许知那个时候刚刚在医院里做完检查,生。殖腔内的胎儿发育正常,但医生还是叮嘱他要多吃一些; 补充身体需要的营养。他的确是瘦了很多; 也知道自己最近有点厌食的问题; 点头应着。
任凯在外头等,焉许知进去的时候那手机放在了他这里; 他把手机递给焉许知,对他说:“刚才有个电话,我没接。”
说完; 电话就又打来了,焉许知看了一眼来电,接通了。
廖莉问他知不知道梁立野要走的事情。
焉许知说知道。
廖莉就说:“焉医生,我们现在都在机场; 梁老师待会就要登机了,你要来吗?”
“不来了。”焉许知看了眼时间,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
廖莉叹了口气; 还想说话,就听到手机外有人在喊她; 似乎叫她过来合照。
焉许知捏紧了手机,廖莉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对焉许知说:“那焉医生我挂了; 梁老师要过去了,我们大家一起合个影。”
“去吧。”
电话挂断; 焉许知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注意到任凯望着自己担忧的神色; 他缓缓摇头道:“我没事。”
冬天的最后一场雨下完之后,天气开始转暖。空气里飘着草屑的气味,泥土湿润,草长莺飞。
焉许知是有过怀孕的经验的,那个时候,他和梁立野作为新手夫妇,对于这个新生命的到来,忐忑又惊喜。梁立野买了好多育儿的书堆在书房里,一有时间就喜欢鼓弄那种难吃的要命的营养餐。
孩子才刚一个月,他就已经把婴儿房给弄好了,婴儿床婴儿车还有一大堆的玩具。
他每天就跟只在挖掘宝藏的大狗,在房子里打转,看到暴露在外的桌角就立刻用海绵包住,家里的床单被子窗帘都换成了浅色。市里头那阵子空气质量不好,他就买了几个加湿器放在房间里。
头几个月,焉许知还没休假,梁立野一到晚上就堵在他办公室门口,催促他快点下班。
后来生孩子的时候,梁立野本想拿着DV录下来,结果等他随着护士进入产房时,一看到血人就懵了,醒过来时,孩子已经生出来了。
上一回好像稀里糊涂就做了爸爸。
焉许知从医院回来,靠在沙发里,迟钝想着。
停止治疗后的几个月,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思考变得缓慢。大脑像是一列破旧的火车,没了燃油,生锈的部件,迟缓地往前行驶。
有时候一闪而过的情绪,高兴的快乐的和对于过去的记忆变得珍贵。他这几天一直窝在家里,看着前几年梁立野录下的视频。
梁立野大学的时候用自己打工的钱买了他人生里中的第一台摄像机,之后便开始不停歇的记录自己的生活。
走到哪拍到哪,焉许知不太喜欢这种怼着脸拍,每次梁立野拿出摄像机,他都会撇开脸。梁立野求了他好久,他才慢慢适应,答应了入镜。
他们在一起去了很多地方,在一起旅行的快乐被分装在了一个个视频里,成了焉许知现在能窥探到的回忆。
他把所有的视频都看完了,之后又重复看了几遍,而后点开了梁立野的账号。
客厅没开灯,他侧蜷在沙发上,盖着一条毯子,手机屏幕亮起的光,照在焉许知脸上。这是梁立野的一个私人账号,他习惯用这个来记录一些小事情。
焉许知不怎么上网,以前他也不会去看梁立野在网上发了什么。
可现在,当一个人彻底离开自己后,为了不把他忘记,能做到似乎只能从那些旮旯角落里抠挖出一些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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