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第6章


有许多方式,可以处理得更圆满的,但他的暴怒冲动,却坏了所有事。
他亲手将他们之间十年的父女亲缘一手打碎,也亲手将瑀儿推向绝望死境。
原来,他是如此无情的人,做得出如此无情的事。
他忍不住开始猜测,瑀儿从被他绝情地抛弃在府里,一直到孤孤单单地坐上花轿的这些日子里,她都做了些什么?又想了些什么?
回想那日她哭得心碎哀怜的泪颜,他不禁闭上眼,痛苦地抵挡着体内涌出的、一股又一股的悔恨。
他很想杀了自己……就在这瑀儿跳下的崖顶……
“王爷,整座崖底全都找过了,还是没找到安仪公主。”
“继续找!一定要将她找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用力握拳,咬牙下令道。
最后一句话,说得艰难,也让他禁不住浑身颤冷。
战场上,曾经面临无数次的生死险关,他都不曾惊慌失措过,但此刻,深浓的恐惧有如一条冰冷的毒蛇,在他的心头上缠绞,紧得他喘不过气来,随时就会死于毒蛇口牙之下。
“别再闹脾气了,瑀儿,赶快回到我身边……我答应你所有的要求,只要你回到我身边……”
公孙凛喃喃地对着深黑的崖底说道,内心强烈地祈求能够出现奇迹……
大规模的搜山行动持续了一个月之久,公孙凛也在崖边待了整整一个月,一步也不曾离开过。
但是,不管众士兵们如何努力搜索,仍旧一无所获,只在最初几日,由山中猎户找到一件破碎染血的大红色嫁衣。
破碎嫁衣找到时,服侍公孙瑀的侍女们亲口证实了,与她出嫁当日所穿的嫁衣一模一样。
找来宫里制作嫁衣的匠师确认后,也证实了这件嫁衣就是由他们亲手缝制、皇上在封仪式上亲赐给公孙瑀的同一件嫁衣。
听山里猎户说,这座山里有野兽出没,在找到破碎嫁衣的附近,也发现过虎兽出没过的踪迹。
所有人都在猜测,公孙瑀在跳崖之后,可能因为身受重伤,山里的虎兽闻血而来,将她啃得不剩了。
众人的心里怜悯不已,却又不敢对一直不肯死心的公孙凛据实以告。
公孙凛不相信瑀儿会就此无端地凭空消失。
“瑀儿,就算要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要将你找出来……”
望着崖底,他咬牙暗自发誓道。
第3章(1)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半年后
一名异常苍白瘦弱的姑娘,穿着略显过大、而且漂洗得几乎看不出原来色泽的陈旧布衣,坐在一处小小的围篱院子里,晒着太阳,吹着风,细致娇柔的五官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淡淡微笑,像是十分满足。
其实,她现在就只是在发愣,什么也没在想,只是单纯地在微笑着。
这座小小的屋舍院子,是李家父女的,而她则是他们的病患。
四处为家的李家父女,父亲是流浪医者李时枫,行医经历丰富;女儿李宛燕,今年十六岁,长得十分可爱,也很多话,经常吱吱喳喳的,整间屋子全是她的声音。
他们已经在渊国待了好一阵子,本来想要再移居他国,结果经过一处山崖底下,遇见了落崖重伤的她,便将她救起。
他们知道山里有虎类猛兽,担心虎兽会闻到血腥味,因此只做了一些初步的紧急包扎后,就立即将她带离开山区,避往安全区域。
因为她伤势严重,不宜移动过远,所以他们就近找到这处位于山脚下的小小村落落脚,并用尽各种方法,将垂死的她救回。
当她好不容易清醒之后,李大夫发现她似乎因伤势过重,记忆竟然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有关自己的任何事了。
渐渐地,她竟然也习惯了空如白纸的过往,脑子里经常像这样维持着空白的状态,全部的思绪都懒洋洋地停止转动,什么都不去想。
丢失了过去的记忆,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惜,更没有茫然惊慌之感,只觉得心头异常的轻松。
无忧无虑,没有任何捆索羁绊、没有任何烦恼地活着,感觉十分不错,就当自己是投胎重生了,再走一遍人生而已。
李大夫说她坠崖时,身上穿着一件精致华美的嫁衣,猜测她似乎是什么大户人家出嫁的女儿。
她完全不想去探究自己为何会穿着嫁衣坠崖,毕竟如此凶险的遭遇,不管是自己跳崖,还是被人推下去的,都绝不会是什么值得记起的美好经历。
与其想起可能是痛苦或是恐惧的过往,那么她宁可像现在一样保持空白,什么都不想起,此生此世就守在这处偏僻的小村子里,每天快快乐乐地吃、睡、发呆,直到老死。
原先,她躺在床上昏迷了一月有余,好不容易醒了,身子却仍然不能动,于是又要床上整整躺了好几个月。
将养了大半年后,她重伤残破的身子,竟然奇迹似地慢慢好转起来。
前些日子,她终于能够起身、下地,在李宛燕的搀扶下练习行走。
直到现在,她已经可以帮忙他们分担一些简单轻松的家务细活了。
不过,她开始想帮忙时,却遇到了一些困难。
她发现自己对于如何生活竟然一无所知,笨拙得不得了。
比如淘米、生火、洗衣、切菜等这些简单的事,她完全没有头绪,不知要怎么着手。
李家父女也不以为意,当她是把日常生活的技巧和过去的事一并全忘了,极有耐性地从头开始教起。
不过,她可以没有过往,却不能没有名字。
当她还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时,李宛燕便常常陪着她说话。
有一次,李宛燕一边淘洗着一小钵的红豆,一边与她闲聊,不知怎么地,竟提起了她还没有名字的事——
“姐姐,你想给自己取个名吗?”李宛燕问道。
她看着盆钵里一颗一颗晶莹红润的小豆子,回道:“我就叫红豆吧。”
“那要姓什么呢?总不能没有姓吧?”
“我的命是你和你爹爹救的,等于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就跟你们一样,也一起姓李好了。”
她思索了一会儿后,对着李宛燕微笑。
“唔,李红豆、李红豆、李红豆……虽然听起来有些怪怪的,但念久了还算顺耳耶!那以后我就叫你红豆姐姐喽!”
“好啊!”她点点头。
“红豆姐姐,这样叫着你,好像我多了一个姐妹耶!我想要一个姐妹作伴已经很久了,可惜我爹在我娘死了之后就没有再娶,不可能再给我添手足了。”李宛燕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以后,我们就是姐妹了。”她笑着说道。
“太好了!那红豆姐,你几岁了呢?啊……对不起,我忘了你不记得。”李宛燕吐了吐舌。
她正要开口,脑中却忽地掠过一个画面。
似乎是她仍年幼时,有个穿着战甲的少年抱着她,问她的年纪,她用指头比了一个六。
那个少年的面目十分模糊,画面一闪而过,便消失无踪。
她愣了一下。
“红豆姐,怎么了?”
“没事。你觉得我看起来几岁?”
她微笑问道,将刚才不经意之间在脑中一闪而过的画面抛开,下意识地不愿再回想。
“我不确定,不过我爹说你应该不超过二十,可能约十七、八岁上下。”
“那大概就是了吧……”
一声呼唤,打断了她对这半年来的回想。
“红豆姐!我们回来了!”
她欢喜地从藤编椅子里起身,慢慢走向李大夫他们。
“今天还顺利吧?”
“嗯!今天卖了不少草药喔,所以爹爹买了半只鸡回来加菜!”李宛燕举起手中的篮子。
“太好了!”
“红豆姑娘,你今天身子状况如何?”李大夫态度温和地问候。
“感觉很好,我还打扫了整个院子呢!”
红豆骄傲地指了指四周。虽然扫帚磨得她掌心破皮发痛,但她非常有成就感。
“难怪我觉得院子怎么好干净!”李宛燕哇地一声赞叹道。
“你的伤才刚好,千万别太勉强。”李大夫不放心地说。
“我会量力而为的。”李红豆笑道。
“那么,我先休息去了。”
李大夫点点头,随即走进屋里。
“啊,我去提桶水,等一下我们就可以开始准备煮晚饭了。”
李红豆笑着说,走向屋墙边,提起一个空桶。
“红豆姐,你休息一下吧!提水就由我来做就好。”李宛燕赶忙过去抢走她手上的桶子。
“我没事,废了大半年的身子,早该多动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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