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娘子》第10章


“我的一辈子……真的很长吗……”她怔怔地抚上岩壁,抚上墨线勾勒的她的脸和他的脸。那只苍白的俊手,静静罩上她的手,交叠在一起。有泪,晶莹剔透,一颗颗落下,有她的,也有他的。流在一起,汇成一片。
一片咸涩的湖水。
一片哀愁四溢的蓝天。
行蕴抽开手,从怀中掏出一串红豆,“我答应送你的。”他抬起她的手腕,轻轻为她缠上,“这回跑不了了,再也跑不了了。”
她怔怔地望着腕间,雪白的肌肤上一片刺目的红艳。刺激着她的大脑,刺激着她的记忆。
是了。终于想起来了,主人的那串红豆,是神界那小丫头送的啊。
相思子。
这是相思子啊!
洞窟成了行蕴的睡房。每夜都待在这儿,因为小莲会来。
许多许多天,快一个月了。
她来了。什么都不干,就静静坐在一旁,看他神情专注地描绘他们的故事。她说,她爱极了他画画时的神情。她说,谁说他什么都不会?他可以把她画得这么漂亮呢,那眉目间的飒爽风致,只有用心去爱的人才能画得如此传神。
每次当然都会带上辅兴坊的美食,待休息时一起吃。
夜风冷硬,面脆油香的胡饼不禁折腾,吃的时候,总已经被吹得油冷面塌。他们却还是很开心。
小小的洞窟,外面哀鸣四野,风沙漫天,这里却温暖安静。
他现在也能无所顾忌地同宝文聊他的小莲了。
如今只盼天黑,天一黑,小莲就要来了。甚至想让她白天来,再不回去,日日时时刻刻都能见面。
夜深了。
他坐在洞窟边儿上,从傍晚到深夜,她一直没出现。
怎么了?!
遥远的夜空里,乍现一片红光,烟花般,稍纵即逝。
他轻轻按着胸口,只觉心神不宁。
过了好久,久得他快要放弃了。
她来了。带了一篮子食物,满面浅笑。
今天有酒。红艳血腥的,葡萄酒。
“喝!”她斟满一杯,抿了一口,递到他面前。
喝不喝?稍一迟疑,她已受伤,反手一抛,想扔了杯子。
“不!”他心一紧,赶忙握住她的手。
连夜飞来,她的掌心微冷。掰开那只小手,接过酒杯。里面的酒洒了大半,他又补满了,迎着她,“我喝!”就着她喝过的地方,一饮而尽。
清冽甜涩的葡萄味,倒像烈性果汁。
不知是否错觉,空气里静静地弥散着血腥气。一低头,小莲裸露的手臂内侧竟沾着斑驳血迹。
“你……”大惊之下,行蕴捉过她的手臂察看,“你受伤了?又是上次那个叫影照的?!”
“没有。”小莲摇摇头,想抽回手。
平日里斯斯文文的清秀和尚,此时力气竟大得怕人。他捉着她的双腕,前前后后检视,“还说没有?!”
石榴红裙,不知何时飞溅上一片湿斑,仔细瞧瞧,深绛的颜色,原来是藏在红裙上的血渍。
“这难道不是血?你伤到哪儿了?”
“这不是我的血。”小莲乏力地笑笑,“不是我的。”
“真的不是?”
他倒是真的很担心她。
如果说这是经行寺和尚们的血……
酒喝多了,她有些醉醺醺的,斜着眼瞧他,嘿嘿直笑,“这是法度的血。这是你师傅的血。”
“你、你……”他瞪着她,难以置信,攥疼了她的手腕。
“不!你骗我,对不对?!”
“如果是真的呢?”
“不!”
果然,在他心里,还是那个秃驴更重要呢……算了。刚刚他不也在为自己担心吗?她也不是全无地位呢。
只要知道他也担心自己,知道他会为她心疼,这也就行了。他还说,要陪她一辈子呢。她的一辈子!
“行蕴,”她叹口气,轻轻唤他。虽然不想,却还是不得不为自己澄清,生怕他真的误会了,怕一句戏言打得自己再难翻身。
“你放心,这血不是他的。这不是人的血。”
听她这么说,他便渐渐安下心来,也暗暗责怪自己:他不应该怀疑她的。
小莲静静看着他,神情悲哀。
再回首已百年身。她还有几个百年?她还多少筹码?也许……
行蕴在一旁看得心惊,早发现她不对劲了。这血莫不是、莫不是……她有她的危机,她早说过了,不是吗?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岩壁上的画,有些已经上色了,他实在是个天才——这些画绚烂夺目,让她想起初见的那些日子。她一径地逗弄他,拉他下水。
他把她画得好漂亮啊!
“别哭了,”行蕴为她抹着眼泪,轻声细语地哄劝,“等我把他们画完了就回去。最迟明年七月,一定会去。那时我就娶……”
话音未落,便被她扑在地上。
她撕扯着他的衣服,狂乱而绝望地吻他,泪越流越多,流到他脸上,便成了他的。
第4章(2)
“小莲……”
被勾起的欲望一发不可收拾,他气喘吁吁,错愕难挡,忍不住热烈回应。
都是第一次,陌生的冲动撞击身心。
仿若两只野兽。
她毫无章法,胡乱亲吻,竟比他还冲动。她本来就是个兽,只有在这时,禁锢多年的本性才一一显露出来。
男人毕竟只是半个兽。
他不及她。
残存的一丝理智,他翻身压住,等她稍稍静下来。
两人都是红头涨脸,衣衫凌乱。
行蕴气喘吁吁地说:“小莲……不要这样。”他的呼吸粗重深沉,“我……想娶了你,洞房花烛夜……让你堂堂正正地做我的妻子。”
他为什么总是要她等?!不明白!
她不明白,她等不了!
“我等不了!等不了了——”她捂着脸,终于哭号出来,“我以为自己有大把大把的筹码,快没了!我快没了!”
“刚刚我来的时候,遇到几个天龙八部众,他们受命来捉我,我、我打死了两个,剩下的逃回佛界了。行蕴……我打死护法天龙了……”
“很多年前我的主人、我的主人……他和神界的天女私奔至人间,不过错手打死了一个小护法,可主人却是佛界最举足轻重,最厉害的护法菩萨啊……佛界竟派了八百天龙八部众来捉拿他,后来、后来又派来四大天王连同三十神将,在他的血阵里激战三十天也不过打成平手,最后……佛祖亲自作法……他才被生擒……我是什么?!我又怎及他百分之一?我逃不掉了……”
“我不怕入三恶趣,我也不怕神魂俱散,我只怕……”
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声嘶力竭,哭哑了嗓子。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她本该活泼娇俏,信心满载的。
真的没有希望了吗?他捧起她的脸,泪流满面。
“小莲,”他轻轻吻着成串跌落的泪珠,却怎么也吻不干两人的眼泪,“小莲,这样我更不能要你。我一定要画完咱们的故事——明年七月,你披着嫁衣,做我的新娘。一定会没事的,咱们是天作之合,不是吗?一定会有办法的……上次你不是也一样活下来了?这次也一定可以的……”
上次、上次是因为玉烟的药啊……
玉烟……玉烟——
她顿生出希望无限,玉烟一定有办法。
一定的!
他是他的儿子!他是佛界曾经的第一护法菩萨韦驮的儿子啊……一定有办法的!
找到云来客栈时,他的房间黑着灯。
小莲飞到窗边,化作红烟钻进去。
屋子里有两张床,东西分列。玉烟睡在东边的床上,她正想上前唤他,另一张床上的小飞已经醒了,蹿身挡住。
“你想干什么?”
“我有事求他帮忙。”
“先生睡了,有事明天再说!”
“生死攸关的大事,明天就来不及了。躲开!”
“不行就是不行!”
小飞瞪着她,忽然周身银光一闪,显出本相。通体雪色,状似狐狸,却比狐狸高大美丽许多,背上还有两只月色大角。
原来他是一只乘黄兽。
小莲不理他,紧走几步,手臂却从后被一口咬住。
两只绝世难寻的异兽,静静对质,互不相让。
小莲使劲地挥着手臂,两人便撕扭起来。
“哎!”床上的人轻轻叹口气,翻身坐起,“你们这样闹,还不如直接叫醒我呢。”
小飞狠狠瞪她一眼,化回人形。
点上蜡烛,屋子里顿时清明许多。
玉烟披了衣服坐在桌边,头发也没扎,披散在背。
桌上摆了只紫砂壶,小巧精致,不似客栈公用的物品。他斟了一杯茶,递给她。小莲摇摇头,没有接。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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