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如锦》第6章


西厢。
“锦公主?”俭言如何也没有料到,自敞开大门所看到的,会是书锦。
“俭侍卫。”书锦报以一笑,玉指仍游走于木架的书脊上。显然,她正在闲散地寻找着可读之物。
“锦公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锐利的眸有着让人无法忽略的存在感。
食指幽幽停在空中,对上他眸中的敏锐,“那哪里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薄唇紧抿着,没有回答。
“新人拜天地的喜堂吗?”她径直道,笑容中的戏谑毫不掩饰。嫁入副督统府不到一个月便沦为下堂妇。这对她早已坎坷的人生而言,无疑又是浓重的一笔。
避开她莹亮的眸子,俭言的声音不再如往常那般冰冷,“属下并非有意冒犯。”
想到那贴满红喜的喧闹之地,再看眼前这个孤伶伶的娇小身躯,让他如何能冷漠相对?
“我只是想找两本闲书,好躲回我的角落继续充当贤妇。”她缓缓解释,语调是平静的。
俭言却自那字里行间,读到清晰的哀怨与无奈。锦苑离正厅不过几步之遥,虽然这场婚宴为免引人耳目未用爆竹与锣鼓,可只要是喜庆,就免不了会有笑语与喧嚣。
深沉的眸攀上那张恬静的秀脸,定是那些嘈杂的声音将她逼入了人迹罕至的西厢,逼进这闲人勿入的书房。
“他们拜完堂了吗?”她问,装作不在意的语气。
问前咬唇的细小动作却已被他收入眼底。心沉了沉,为她不值。她究竟还是在乎柳辛杨的。
还未来得及答她,追随着她的眸触到玉指停在了那抹金色之上,唯一的一本金色书簿。
“不要!”俭言一个晃身,转眼已来到书锦面前,右手一把紧握那意欲取出书簿的柔荑。她的手是那样纤巧、那样温暖、那样柔嫩。小小的,安静地待在他掌中,仿佛受惊而停在原地的白兔般。
她垂下眸,浓密的睫毛那样不安地扇动着,落在那双紧紧注视的黑眸中,仿佛扇在自己心上般叫人驿动。
许久,自那轻启的檀口,轻轻地、微弱地唤出他的名,“俭言。”
唐突之人如梦初醒。古铜色的大掌慢慢自那白净的小手上移开,脸上有着明显的不自在,“那本书……是暗器开关。”
“暗器开关?”美目似不太相信又似确认般再次望向那厚厚的金色书脊。
“嗯。”他点头。一想到她方才差点误碰机关,刚找回节奏的心再次走板。
“书房内为什么要设机关?”她不解地仰头望着那个近距离的人。
机关?自己竟然在无意间泄露了不该泄露的事!这是自他闯荡江湖起,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卑职不清楚。”拉开彼此的距离,强令自己保持疏远。
感觉到他没理由的生硬,不由得气恼起来,“那劳烦俭侍卫送我回房。”不再温和而是命令,捕捉到俭言眸中一闪而逝的诧异,笑得满是讥讽,“你至少清楚还有哪些地方有暗器吧。我可不想没迈出书房,就丧命于此。”
要比翻脸?自小耳濡目染皆是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她就算学不到十成十,也足有八九分的神似了。
她在生气?虽然脸上仍带着笑,语气也是淡淡的,可那尖锐的话语分明就是意有所指。还有看也不看谦恭躬身的自己、微微昂首的骄傲模样,无意显露的高贵足以压死他这个下人。
许久,俭言才抬眸望向前方那个削瘦的背影,不自主地轻轻一叹。这个瘦弱的身影,曾经被湖水浸透、虚弱而无力地被自己深拥在怀。现在,竟然这样高傲而不屑地背向自己,且越行越远。
那样遥不可及的距离,中间隔着的是尊卑之别、是柳辛杨、是她高高在上的公主身份。而他俭言,命中注定,只能是个奴才,是连非分之想都不配有的奴才。
第3章(1)
“爹。”
“副督统。”
两人同时止步,望着立在回廊上的柳正显。
虎目微虚之人须臾已换上长者的详和面容,“公主,方才是你误入了西厢书房?”
不愧是武者中的翘楚,只需一眼,便已了然事态。
书锦颔首,“想找两本书打发闲时。”
“是吗?”虎目笑眯起来,精光却是不减。被审视之人却丝毫没有动摇与不安,仍是那样一派柔和安怡。
“也怪老夫疏忽。明儿让工匠将锦苑那储物用的杂什仓改个书房给公主,也省了公主由东到西奔走劳累。”柳正显话虽说得恭敬客套,意思却一点也不含糊,让书锦就乖乖待在锦苑,要什么,少不了她的。
可她若是不乖呢?
书锦垂眸,乖巧地应着:“好则好,只是……”抬眸时,莹亮的眸中闪过一抹羞涩,“书锦爱煞辛杨那书房的格局、模样,爹能否也照样为书锦做一个。”
柳正显微微一愣,却似乎没有反对的理由。怎么说也是公主对辛杨的一片深情意重,如何能断然拒绝。所幸她也并不算多事,难得提出这个要求,又是在今天,儿子另娶偏房的当口,他也只得应了,“也好。”
身后,那个始终沉默低头的人,一双若有所思的眸,攀上她唇边那抹似喜似嘲地扬起,陷入沉思中。
锦苑内,难得的吵闹声与重物撞地声不断。西北角的那间杂什仓库正在动工改建成为书房。
“好吵。”芷兰噘着嘴小声嘟哝。
正专心读着手上书卷的美眸扫了眼抱怨之人,又移回书上,“芷兰,那套宜兴紫砂茶器有没有自宫中带来?”
“有啊。”芷兰点头应着,不解公主为什么突然提起那套茶具。
“毛峰还剩多少?”目光仍未移开书本,问得异常闲散。
“好多呢。还都是年初新进贡的黄山毛峰。”公主最爱的极品毛峰,她怎么会忘记带呢。
“要不要奴婢给公主泡壶茶来?”公主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好啊。”书锦将书轻轻放在榻旁红木小柜上,“我还真是想念由宫中带来的毛峰茶。”
“只可惜少了山泉,味道总是会差一截。”芷兰点头讨好地应着。
“若我没记错,城外东郊有山泉吧。”
“啊!东郊?”芷兰这才发现,公主正笑望着自己,那眼神……分明是……
“你若嫌吵,不如去东郊散散心,顺便带两桶山泉回来。”书锦仍是笑着,而那个总是管不好自己嘴巴的家伙脸色却变得简直比哭还难看。这样的酷暑天,就凭她一个弱质女流,别说是从东郊提两桶水回来,就算是提两个空桶来回也够她受的。“不吵,不吵。公主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慌忙跪倒在地,哀求起眼前面色温和的人来。
呜,她好命苦。自小离了父母入宫为奴不算,偏偏天性又不够圆滑遭人排挤,一同入宫的姐妹不是伺候太子、皇妃也算是能跟着主子吃香喝辣,就她被分给了这个自幼在冷宫长大、没权没势的锦公主。跟着吃苦受白眼也罢了,只道主子待她这下人倒也算宽厚。可就一桩,锦公主的性格委实太难揣测了。明明一直笑着,却让人猜不出是被恼的还是被逗的。就因为这个,害她不知多吃了多少苦头。不过怪来怪去,也都怪自己管不好这张嘴。若像汀香那样寡言少语,也就不会惹这么多无妄之灾了。
“你呀,”书锦轻叹了一声,眼神却已柔和了几分,“屡教不改。”
对芷兰并非刁难,而是生怕她会被人算计与陷害而防患于未然的善意提醒。她素来知道这小婢对自己的忠心。出生冷宫,记忆中除了冷落与排挤,便是身旁侍婢的不断更换。即使她再如何真心对她们,也因为身处“冷宫”这毫无前景和生气的地方,而注定了被离弃的命运。书锦知道,那些女孩子或是用身子或是用钱财,换了一个更好的主子。她原本已不指望会有奇迹出现,可偏偏在她十岁那年,芷兰被带到了自己身旁。这个同龄的女孩子是那样单纯而快乐,那样充满欣欣朝气,几乎将她灰暗的心都照亮了。她没有奢望过芷兰会在那死气沉沉的冷殿中长伴自己,可谁曾料想,这一伴已是八载。她与芷兰之间的默契,是旁人无法取代的。即使是聪慧沉稳、心性与自己颇似的汀香。
黄昏,夕阳映红整个锦苑,美得令人叹息。一如俭言记忆中的那位锦公主。
自柳辛杨纳妾至今,已是整整一月有余。柳辛杨与书锦这对原配彼此之间再也没了交集。而俭言却不由自主地习惯了在闲时去府内那葱荣花园走上一遭。湖仍静映明月,槐树花香阵阵,却独独凉亭空无一人。整个园子因此而显得那般落寞而空寂,像极了他的心。静静坐上她常静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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