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不能事务所》第96章


虬曲苍劲的墨色枝蔓从四面八方交织成网,遮天蔽日地封锁了他周围所有的路径。
密密麻麻的倒刺闪烁着尖锐的光泽,浓绿近黑的树汁滴落在地上,嘶嘶地灼烧起来,所经之处,四下所有草木树丛瞬间枯死,生机全无。
言亦君蹙眉杵动巫杖,正要出手,一道鬼火落眨眼间落于他面前,竟幻化成一个白衣长发的美艳女子!
她神容凄婉,哀怨愁眉,一身素布衣裳,婷婷向他走来。
言亦君在看清对面眉目的一瞬勃然色变:“你——!!”
“原来你的母亲在你心里是这般模样。”大祭司怀念地看着这一幕,眼神幽幽,似是回忆,似是惋惜,一缕极浅淡的情愫被岁月稀薄,沉寂于眼底深处,再也看不见了,剩下的,唯有冷漠。
白衣女子停在言亦君面前,眷恋动容地望着长大成人的儿子,颤抖着朝他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脸,又觉得自己不配似的,犹豫着僵持在半空中。
言亦君的侧脸被魂灯幽寂的灵火映照得苍白如纸,充满攻击性的巫力凝于巫杖,踌躇不前,他眯起含恨的双眼,冷笑道:“堂堂大祭司,竟用这种卑劣的手段!令人不齿!”
大祭司不为所动:“我从前就教过你,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一切的道德和规则都只是强者用来约束弱者的手段,你跳不出这些道德伦理的约束,就永远只是弱者。”
狂暴的大火冲出了剧毒蔓藤的重重封锁,耀眼得近乎刺目的火光几乎将周围一切魑魅魍魉焚烧殆尽,段回川从煌煌金火中飞身而出,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神色傲慢而嘲讽:“不要拿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糊弄我了,您可是祭塔的大祭司啊。”
“哦?那这样如何呢?”大祭司并不生气,反而微微一笑,手中的魂灯飞快地闪烁过明灭的光影。
段回川脚下的毒藤消失了,在雷火中被痛苦灼烧的,竟换成了那个柔弱无助的白衣女子!
而言亦君则被蜂拥而至的毒藤缠绕起来,毒刺深深扎进皮肉,耳边回荡着母亲痛苦的嘶吼:“君儿,救救妈妈!到处都是火,好烫,好痛!”
记忆深处最不堪回首的一幕幕疯狂涌至眼前,熊熊燃烧的大火,倾塌的木屋,母亲的诅咒,言亦君双目赤红几要滴血!
住手——不要再——
“这……”段回川愕然地挥开雷火,眼睁睁看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狼狈的颓倒于地,一肚子脏话扑到嘴边,太过气急败坏以至于竟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咒骂阴险恶毒的大祭司!
“你疯了吗?你跟自己的妻儿什么仇什么怨!连死人都不放过!”段回川怒极反笑,十方雷霆随心而动,急雨般雷箭穿胸而过,几乎将大祭司的虚影射成筛子。
可是对方的身影在虚实之间从容变动,面对他的霹雳雷霆,怡然不惧。
“若非龙族步步紧逼,像他们这样无辜的巫族人又怎会落得这般下场?”大祭司慢条斯理地说着,“造成这一切悲剧的并不是我,要怨,要恨,殿下更应该问问您的父皇!”
“强词夺理!”
段回川旋身落到言亦君身边,雷蛇怒吼着啃噬着攀在言亦君身上的毒藤,烧开一个七零八落的大洞。
从言亦君伤口淌下的鲜血几乎被毒液染黑,他看着言亦君血红的眼目眦欲裂:“言亦君!醒醒!那不是真的!”
“快……离开……”言亦君全身不正常地颤抖着,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双眼布满殷红的血丝,苍白的皮肤下青筋暴起,青黑色的血管掩藏在袖子底下,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难以启齿的痛苦。
“你在说什么?”段回川不明所以,就要扶他。
“快走!”言亦君用力嘶吼出的调子几乎破音,握着巫杖的手再也压抑不住,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指向段回川!
一线血色溅红了两人的脸,血珠渗出来,浸透了外衣,坠落在地。
段回川愕然地低头,他身上被巫力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一阵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伤口爬上了心窝。
“师兄……”
我伤了他……我竟然伤了他……
言亦君举着巫杖的手颤抖个不停,被血巫咒侵蚀的神智已经陷入浑浑噩噩,视野里所有的一切几乎都被血色吞噬,斑驳一片,唯有段回川黑白色的影子,还模糊地在眼前晃动。
那一道淋漓的伤痕,像一柄锋利的刀狠狠砍在他心口,剜心刺骨的痛楚灼烧着他,几乎要烧灭最后一丝理智。
他的眼角被灼得发烫,有滚烫的东西在眼眶里,即将落下来。
回川……师弟……受伤了,是谁?我要治好他……
言亦君摸索着再次举起巫杖,可脱手而出的却不是往昔温存悱恻、带着生命力的光芒,而是阴暗的、幽绿诡谲的诅咒乌光!
尖锐的气劲擦着段回川耳边飞过,割破一滴鲜红的血珠,几缕发丝飘悠悠吹落。
紧跟着,一道有一道攻击接踵而至,言亦君眼神空洞地看着他躲闪腾挪的方位,面上却诡异地露出温柔的微笑,仿佛他不是在取之性命,而是在抚摸自己的恋人。
“师兄,是我,你清醒一点!言亦君!给我醒醒!”段回川在这方狭窄的树林间,狼狈地躲避着对方毫不留情的攻击,胸口仿佛堵着一团大火,想要吞天灭地,却无从发泄。
面对任何敌人,无论是强是弱,他都可以从容应付,打一顿还不老实,那就两顿。
天上地下,没有什么敌人是他打不倒的,没有什么艰难险阻,是他抗不过的。
无论是无法无天的幼龙生涯,还是痛苦孤独的人类往事,无论顺境或逆境,他始终坚信着这一点,甚至给自己的事务所,命名为无所不能。
可是,唯有一个人,唯有这一刻,他头一次感觉到束手无策的茫然。
大祭司悠然地站在原地,忽的笑起来,笑声轻飘飘的,像一片干枯的黄叶卷碎在风中。
过去,他始终用不苟言笑和沉默寡言显露人前,极少露出微笑,如今仿佛看见了极有趣的事,满怀笑意地注视着一幕:“二太子殿下,你还记得吗?你即将成年离开祭塔的前一天,你说,无论面临什么难题,你都能替他解决,现在,你认输吗?”
“放屁!!!”段回川终于放弃了矜持,一连串恶毒的谩骂脱口而出,“你这个长期没有夜生活心理扭曲的变态!对自己亲儿子也能下此毒手!猪狗不如的畜生!只敢躲在角落里见不得光!本殿早晚把你挫骨扬灰,打得你哭爹喊娘跪下叫爸爸!”
他气急败坏的咒骂终于使大祭司温吞的神情略略一沉,他不置一词,转动手中魂灯。
以汲取生命力为食的毒藤再次复苏,攀着草木树影疯狂滋长,终于缠上了段回川的手脚。
大部分的倒刺根本扎不进他坚实的龙躯,唯有尚未复原的伤口,被毒刺侵蚀,扎得他手脚麻痹,一阵阵的迟钝。
他刚想故技重施烧断这些附骨之疽,不意言亦君欺身而上,冰冷的手指温柔而眷恋的抚摸着他的面颊,对方黑阗阗的瞳仁收缩成一线,像猫的竖瞳,诡异而冷漠。
“师弟,你又与我玩躲猫猫么?让师兄好找……”言亦君絮絮地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尖锐的指甲几乎在段回川脸上留下数道血痕。
他的双手又沿着脸庞滑到颈脖,仿佛指甲不经意间,就能割破喉管。
黑焰从巫杖灼灼燃烧,蔓延至毒藤上,段回川甚至能闻到头发被高温稍等卷曲焦糊。
“言亦君!快醒过来啊!你要杀了我吗?!”缠斗间,眼看着自己身上被划出的伤口越来越多,段回川重重喘着粗气,好不容易从蔓藤里挣脱出来,大力扼住男人的手腕,几乎用将之折断的力气掰开。
他不怕对方弄伤自己,但若是言亦君清醒过来,看见这些伤痕,只怕要心痛得死过去。
言亦君对眼前的一切一无所觉,挣脱出段回川的钳制,尖锐的巫杖抵住他的心口,仿佛往前轻轻一送,就将刺进心脏。
一声长啸的龙吟破口而出,冲击得言亦君耳边一阵轰鸣!
汹涌奔放的雷霆在周身炸响,两人同时于半空跌落在地。
段回川手里握着一截噼啪闪烁的蓝紫色电弧,却始终无法用它对着自己失去神智的师兄——即便对方的武器,近在咫尺地指着他的心口。
言亦君空洞的眼神一阵恍惚,巫杖刺向段回川动作也停顿了。
大祭司微微蹙眉,抬起手来想要再次施咒,狂怒的雷霆骤然呼啸而至,把他的身影打出一片波澜。
“我说过了,没用的——”大祭司的声音戛然而止,一直以来镇定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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