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灵百转》第21章


始作俑者担心地拍拍她的背,“你没事吧?”
“你不说那些奇怪的话我当然没事!”她很是郁闷地止了咳,忽然想到某个传说中的词,“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问的人漫不经心,答的人也未放在心上,“我不知道啊,小鬼你知道这个字什么意思吗?”
拒灵只得摇头,“不知道,没人教过我。”
“那你觉得大哥和我哪个比较重要?”
拒灵一怔,“怎么问这个?”
“我计较啊。”他微微笑着,“你将他当神一样膜拜,将我踩在脚底下,我心里怎么平衡?”
拒灵隐隐觉得这种对话有些诡异,又说不出奇怪在哪里,想这人一向如此,便顺了他的思路道:“你对我不错啊。”
握着她的手松了下,仍是微笑着,四周却有什么黯淡下来,“那就是说——还是大哥比较重要了?”
“你白痴啊!”拒灵别过眼去,莫名跟着那黯淡怅然若失起来,原来……已经习惯那样的灿烂了啊,即使刺得自己满身的污秽疼痛也还是移不开眼去,“要是纵月的话我干吗觉得你不错?”
得到希望中的答案,宫四反而呆掉。拒灵本来不觉得什么,此时忍不住恼羞成怒,“是你自己要问的,现在摆这副脸色什么意思?!”
她愤然想走,发现手还被拉着,遂抬脚正想往下狠狠一踩,天上猛地滚过一道惊雷,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看天,抬起的脚也忘了放下。正闪神间,整个人被猛地一扯,“要下雨了,你还发什么呆啊?!”
拒灵满脸黑线地被扯着跑,到底哪个混蛋在发呆啊!
夏日的雨势来得虽急,以宫四的脚程赶回庭院时倒只略湿了头发,他蹲在湘妃竹帘后,静观一庭花木在风雨中飘摇,习惯地双手托着腮。
“喂,”拒灵抬脚踹了踹他,“你看到什么一直笑?”从狂奔回屋就一直这样,她怎么看不到什么好笑的事?
“不是看到,是想到。”宫四懒洋洋地侧身避开,“我想到小袁现在被淋成落汤鸡的样子就很好笑。”
拒灵一时无力地思索“小袁”是谁,腿一软蹲在他旁边,“你的幸灾乐祸收敛一点好不好?”
“以赈灾抚恤使大人的脚程现在绝对赶不回轿子,他又不会武功,想想他现在的样子难道你不想笑?”
脑中直觉就呈现出那个“狗官”衣履尽湿跌跌撞撞的惨样,拒灵先扬唇,“有。”而后道,“你都不问吗?”
宫四反问:“我问过你什么?”
拒灵沉默,这个人什么也没问过。没问过她为什么去做杀手、没问过为什么她要扮恶霸、没问过为什么她会被虐待,也没问为什么她要捐钱——这个人,其实是很体贴的吧?不触及她任何一个伤口,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在她撑不住时适时伸手,他说要对她好,就真的对她很好啊——
“这个给你。”
细细的金链子垂在腕边,拒灵莫名其妙地看着掌心多出来的金锁片,刚想说她又不缺钱,忽然见到锁片上有字,一面密密麻麻的小篆,似乎是刻的佛经之类,另一面正中是八个字:“福寿无穷,长命百岁。”四周还围着一圈字,她不看也知道是生辰八字。
“我那天就想给你的,后来你跑了,就耽搁到现在。”宫四笑眯眯的,有一点讨好和显摆的意味,“收着吧,你周身一件饰物也没有,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是照着我弟弟的买的。”
帘外暴雨瓢泼。
拒灵眼眶生生地疼,低声问:“你有弟弟?”
“小拖油瓶,没进拂心斋前我们都靠乞讨为生。那小子一点也不省事,见了别的孩子的金锁片就哭,抱着我要爹娘,我上哪儿找去?后来只好用木头刻了个给他才算完事,不过我连我自己的生日都不确定,自然也不知道他的,只好随便刻了生辰八字。长大后我想给他换掉,他倒不肯。”
他说得这样的轻描淡写,一个小孩子带着另一个更小的孩子不知几年的苦难艰辛全一笔抹过,拒灵有点怀疑,“真的假的?这么惨你还这么高兴?”
“这么惨……哼。”宫四哼笑,那声“哼”很奇怪,拒灵听入耳中,只觉很久没有过的,看见这个人的笑脸发寒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心里悚然而惊,难怪这个人会养出这样冷血寒情的性子,幼时就见惯了世态炎凉的孩子,比她还早地历尽磨难,如何期待长大后会变成一般世家的热血青年?
她轻轻地握住金锁片,谨慎如握住一生命数,“为什么送我这个?”
“没什么特殊用意,”宫四朝她笑,适才的阴冷一晃而逝,“就是想给你点东西,想对你好一些,看着你——我就只想对你好一些。”
喉咙火烧一般,不知被什么塞住,声音嘶哑:“我给不了你什么的。”不是甜言蜜语——她知道,这个人才懒得哄什么人,他只是这么想了,也就这么说了出来。惟其如此,她才,无可忍耐。
“你就在我面前,为什么给不了?”笑看她,宫四懒懒的,然而无比认真,“我说过的,你陪着我就好,一直一直在我身边,我用不着转头,就可以看到。”
拒灵看着他,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宫四叹口气配合地张开手迎接死抱过来的泪人儿。
唉……佳人投怀送抱他是很窃喜没错,但是除了拥抱他们还是可以做很多事的啊。
第八章 大梦谁先醒(1)
事情来得猝不及防。
暴雨下过两天后恰是月朔日,宫四八百年未见的雅兴发作,当晚硬拖了拒灵在中庭赏月。似模似样地端了桌椅出来,准备了两盘点心和上好的碧螺春,结果与拒灵无言对视了约半炷香时间,吃完了点心喝完了茶,咕哝了一句:“怎么这么无聊,我去睡觉了。”甩手走人。
拒灵一个人在庭院里磨牙霍霍磨得那轮圆月都躲到乌云后边去了,脑子里转过千万种让宫四死无全尸的歹毒办法,仍不能解心头怒火,又觉一人站这里更像白痴一样,只得“蹬蹬蹬”地回房,一脚大力踹上门,将自己摔上床去继续生气。
淡淡的月辉透过窗棂洒在床前的地上,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只来得及睁眼看到床前的黑影,下一刻黑甜穴一麻,昏睡了过去。
一身黑色夜行衣装扮的蒙面人一指点倒了拒灵,出得门来,恰与一人对个正着。
那人一身紫缎软袍,月光下也看得出上等的质地与做工,腰束锦带,长绦垂下系着块鸳鸯玉佩,发黑如墨,戴着金丝编就的四指蟒龙冠,周身上下尊贵倜傥,竟无一件凡品,便连蒙脸的面巾也是京城神针坊的银印花纱。
似未料到屋里有人出来,紫袍人一怔,下意识问:“什么人?”
黑衣人不答话,向他一抱拳,竟是武林中要动手时的起手势。打完招呼,接着便是一掌攻出。
事出突然,紫袍人硬生生地向后飘出三尺堪堪躲过。黑衣人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转眼间接连攻出一十二掌,掌风过处,庭中花木一片七零八落,先前宫四搬出来赏月的木桌也被扫塌了半边。
紫袍人足不点地,风一般倏忽来去,待得他一波攻势过去,站在梅树上断喝一声:“畜生!揭下面巾来,你是老几?”
黑衣人暂时停了手,面纱外的眼睛说不出的讥诮,低笑道:“何必费事,就算我露出面目来你也未必记得吧?
紫袍人被堵得一怒,“不管你是老几,也不配拿这种态度跟我说话!谁教得你这般放肆无礼?”
黑衣人的声音中出现笑意,“有娘生没爹教的孩子大都如此,何必大惊小怪?”
紫袍人怒极,“好、好畜生,我改日找你算账。你先给我让开,难道你还真和我动手?”
“让你去杀了我最宝贝的小妹妹?”黑衣人懒懒地张开双臂,“可以!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你居然护着那个孽种?”
黑衣人眯了眼,“孽种?骂她之前想想她到底是谁的种吧。”
“看来你是护定她了,”紫袍人已是要气炸了,勉强按捺着,“如果我一定要杀了她,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我?”
“我无所谓,”黑衣人淡淡道,“只不过你死了,我的傻妹妹会伤心的,我舍不得看见她难过。”他说到这里,向身后夜色中的屋子看了一眼,就这一瞬之间,森寒的剑光侵至他后心。
反手,似乎是从袖中窜出什么物件,月色下柔软如绸缎一般缠上华丽的长剑,内力催逼过去,紫袍人虎口一麻,几乎脱了剑去。
“袖剑?原来是你!”
“从我的招式上才能认出来,这么丢脸的事还是不要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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