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世浮图》第66章


尉迟秋云打小与他厮混,这么搂了人就跑,委实算不上多么失礼,何况是在宫外,更是无需多礼了……话虽如此,景福临还是有点小情绪……这人都被你搂走了!还有个什么热闹好看啊!
体察到了景福临这一点点小情绪的杨玉琳:“……”
尉迟秋云搂了燕云渺在怀里,眨个眼睛就跑没了影,揽翠哪里追得上。尉迟秋云几乎是贴着地飞起来,将人带进了芳华居,轻手轻脚将人安置在软榻上。
睡着的燕云渺要安分许多,一身男装也压不住秾丽的颜色,长长的睫毛敛着,在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尉迟秋云知道的清清楚楚这青影下是一双多么摄人心魂的眼睛。
挺翘的小鼻子,肤如凝脂,弧度圆润可爱,再下面是红润饱满的唇,就像刚摘下来的带着朝露的樱桃,透着鲜嫩的活气,尉迟秋云似被迷惑般俯下身去,尚未触及又猛然惊醒,一下跳开,笼子里的困兽一样围着软榻打转,颇有些焦躁不安。
人虽然站远了,视线却忍不住在人家脸上逡巡,逡巡了半晌,尉迟公子复又局促不安地摸回榻前,手指带着轻颤去碰燕云渺的唇角,慢慢地靠近,靠近,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燕云渺平和的鼻息洒在尉迟秋云的指尖,就这一下,尉迟秋云直觉得自己整个人从指尖那一个小点开始燃烧起来,直直地燃烧到胸腔,燃烧到心肝,燃烧到脑,燃烧到每一根头发丝……
灼人的温度烧得尉迟秋云一张冷脸都透出沸腾热气,他捂着脸靠在软榻旁,喉间压抑着喘息,露出来的耳朵尖一点点变得通红。
良久,他从手掌里抬起脸,赤红的眼底竟带了些委屈不甘:“燕儿……离景家的人远一点……”
第57章 燕三公子
尉迟秋云初见燕云渺那一日,正是一年一度的宫廷赛马,旌旗招展,人声鼎沸。
燕云渺的紫骢马身形俊挺,毛发油亮,一望即知是千金难求的好马。可他哪里是看中那匹马,他是一眼就看中立在马旁那个一身骑装风姿飒爽的人。
打出生那天起,他尉迟秋云想要结交的朋友,哪里有需要自己费心的,哪一个不是作小服低主动往自己跟前凑,难得有一个自己肯费心思的人物。
尉迟秋云仔细筹谋了一番,决定先去找人要马。把人的紫骢马要来,再把自己府里的汗血宝马送人,这一来二去的,不就和人混成朋友了?
尉迟秋云在脑子这方面完全遗传了尉迟风的粗犷豪放单线条,为自己的妙计忍不住击节赞赏。说干就干,屁颠屁颠地跑到人跟前,大手一伸:“把你的马给我!”
燕云渺还是头一遭在宫廷赛马遇见人公然要马!好看的长眉一挑,侧过身子,不予理会。尉迟秋云被燕云渺这一挑眉挑迷了眼,这人怎么这么好看……
见人家不理自己,尉迟秋云也不着恼,嘿嘿笑着就伸手去牵马辔,燕云渺瞪大了眼,我的老天爷爷哎,还真是长见识了!要马不成这是动手抢马了么!
燕云渺二话不说就将尉迟秋云撂翻在地。尉迟秋云本就没防备,这一下把他摔恼了。他!尉迟将军府的少主!几时被人这样落过脸!
麻溜儿从地上翻身起来,尉迟秋云动了气,从会走路开始便跟着父亲征战四方,对付一个京中的贵公子,那还不是小菜一碟,抓着人的腰身就将人掷出去。
如果时间能够倒转,尉迟秋云宁可是自己躺平了被燕云渺踩在地上往死里揍,也绝不会将人掷出去而且好死不死掷到了景羲身上!
这一场动静,引得看台上的女眷们惶惶不安,不消片刻,燕湘和燕吟泽似是被风卷过来一般,迅速围拢到燕云渺身边,把人护住,上上下下好生察看。
末了指着尉迟秋云的鼻子开骂,什么尉迟武门世家竟也欺负到闺阁千金身上来了,什么尉迟家的家风败坏至此,老将军莫不是要气得活过来……
靖国公燕横秀,学问一等一的好,为人忠正,桃李天下,朝中半数才俊皆是出自燕横秀门下,连平日里趾高气扬敢指着景福临的鼻子骂人的东阁大学士黄文僖,见了燕横秀也要毕恭毕敬叫一声“老师”。
区区一个尉迟将军府?骂你你敢吭一声?
尉迟秋云这才知道自己一把扔出去的人是京中久负盛名的燕三小姐燕云渺。尉迟风气得话都不会说了,一掌呼在尉迟秋云后脑门上,摁着人的脑袋就去给燕云渺赔礼道歉。
燕云渺负手立着,目下无尘,只略点点头:“是燕某技不如人,怪不到尉迟公子头上。”尉迟秋云把人瞧了又瞧,真的是,越看越好看……
若是燕三公子,尉迟秋云预备把汗血宝马送出去。既是燕三小姐,尉迟秋云决定把自己送出去……
红着脸央求他爹去靖国公府结亲,尉迟风抹不开这个脸,丢不起这个人,不肯去,尉迟秋云在一边揪着自己的衣角,羞羞答答地说:“可是……可是……摸都摸了……不要负责任的么……”
尉迟风一口茶喷出来,一拍桌子:“你再说一遍,你小子把人家大闺女怎么了?”
尉迟秋云红了脸:“那我跟人家打架嘛……我哪里知道是姑娘……那我就抓着腰扔出去了嘛……腰……真软……”尉迟秋云似是回忆起向前种种,脸上红云浓重。
尉迟风捂了老脸,认命一般,备了厚厚的礼,领着儿子就上门求亲了。
论身份论样貌,靖国公府的三小姐配忠勇将军府的小公子,那是举世再没有更门当户对的了,任谁看着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人。
可惜燕云渺立在堂上,掷地有声:“自宫廷赛马那日起,燕三这颗心便已系到了羲亲王一人身上,望尉迟公子好自为之。”
尉迟风羞愧难当带着自己那已经沦为满朝笑柄的儿子回了府,一边喝茶一边劝慰他。
“也好,燕家人读书多,聪明,长得又那样俊,不是咱们这样舞刀弄枪的人家配得起的,也是好事,好事。”
尉迟秋云不则声,低着头,不知想什么心事。
自那以后,尉迟秋云是三天两头就往靖国公府跑,今日送开得最好的牡丹花,明日送最好的胭脂水粉,再下一日便送盘龙窠出得最好的茶……
恨不得把将军府连根拔了安在靖国公府对门才好。
尉迟风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拿绳子捆也捆了,房梁上挂也挂了,可只要腿还在,人还是想着往外跑,索性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由着尉迟秋云去胡闹。
燕云渺被招惹得心烦,下了重令,不许放人进屋子,尉迟秋云正门走不成,就开始翻墙……
从前在军中,飞檐走壁扒车底,什么事没干过,潜伏隐蔽更是基本功,尉迟秋云有心要藏,满靖国公府还真没人能翻得出他来。
他就仍是每天每天往靖国公府跑,每天每天往燕云渺跟前凑。露了面惹人生气,就索性扒屋顶,扒壁角,扒窗台,扒柜脚……
偷偷看着燕云渺写字、画画、弹琴、下棋、舞剑、吃茶……一边痴痴地看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真好看,我家燕儿真好看,我家燕儿真是做什么都好看……
但不管怎么扒,尉迟秋云是断不会夜宿靖国公府的,心上人尚未过门,规矩还是要守的,就算扒房梁上没人瞧见也不行,不行不行,万万不行。
却没想过自己这样日日潜伏在别人家里偷看人,“规矩”两个字早就被他喂狗了好么……
只一回,尉迟秋云一夜奔袭赶在日出前去城外落霞山庄摘带着晨露的优昙钵花,落霞山庄的优昙钵花三年一开,一开不过一个时辰。
尉迟秋云拿皑雪岭千年不化的寒冰做了冰匣子,装了新摘的优昙钵花,快马回城,摆在了燕云渺案头,一室清雅芳香。
他扒在房梁上,看晨起后的燕云渺惊喜万状地捧着花匣子,觉得一夜未睡的困倦都在燕儿甜甜的笑里消弭了。心里一安,居然就那么睡过去了……
再睁眼已是月上中天,尉迟秋云大惊失色,翻身就要爬起来溜出府,屋子里燕云渺却有了动静。
他先是听见榻上不断翻身的声音,然后是燕云渺似有若无的嘟囔声,一声一声的,似乎是在说“饿”……燕云渺辗转反侧,不停嘟囔着:“饿……好饿……饿死了……好想吃……肉……”
尉迟秋云疑心自己听岔了,又细细听了两回,确定无疑燕云渺是在喊饿,这是怎么回事?堂堂靖国公府竟至于吃不饱一个燕云渺么?
尉迟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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