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主阁下》第7章


“喔!”格雷只应了一声,并未动作。
在寒冷国家成长的他根本不畏冷,这里凌晨的气温对他而言只是刚好而已,零下十几度他都照常玩雪、堆雪人,和伊恩打雪仗。
但董知秋不知情,室内微光透出,打在他单薄的小身子上,她光看就遍体生寒了,哪能容许有人被冻死。
“喔什么喔,还不动。”她冷得都发抖了,他竟然没事人一般。
格雷看了看父亲,舍不得太早回房,他想和父母在一起。
“要听阿姨的话,不然她一生气会非常可怕。”他领教过了,也痛不欲生。
“喔!”他又应了一声,不过这一次他乖乖地走进屋里,迅速地穿上父亲的大衣又跑出来。
“他……你……你们父子喔!”她忍不住发噱,咯咯轻笑。
清晨的清洁人员正拖着清洁工具打扫街道,黄色的垃圾车缓缓驶过巷口,路灯未灭,但已有不少老人家走出家门,群聚公园跳起土风舞,甩手做外丹功。
看到路上陆陆续续有行人出现,董知秋尖叫地跳了起来。
“完了、完了,我今天上午十点要到公司开会,可是我却一夜没睡……凌晨五点!”一看腕间的女用手表,她差点晕过去。
学生时代三五天不睡是常有的事,不过人的身体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老化,一出社会后,作息不定的她也吃到苦头,只要没睡足八小时,隔天一定精神不济。
平常时候还不打紧,她一个人住不用对他人交代,就算回笼补眠也不会有人在一旁叨念。
偏偏这个会议很重要,由母亲亲自主持,而母亲对她的要求又特别严格。若是她在回忆中频频打盹,接下来的半个月内肯定不好过,天天得接受母亲耳提面命的洗礼,直到她达到母亲的标准为止。
“你还有四个小时半可以休息,我会记得叫醒你。”一道曙光射向昂斯特脸庞,灰蓝色眸子显示愉悦的恶意。
“你……不必。”牙一咬,她恨恨地拉上落地窗,将疲惫的身子往床上一抛。
窗外,三公尺距离的阳台上,一对父子相视而笑,小手拉大手走回屋内,新的一天又往前迈进了。
担心自己不能准时起床,董知秋不仅调好闹钟,她还十分可耻地扰人清梦,一一打电话给最好的朋友,请她们一定要在九点半以前叫醒她。
想当然,她被骂到臭头,还有人扬言要追杀她,叫她走路小心点,水沟没加盖。
少不得还听见男人的咕哝声和咆哮声。
但她一点也不心虚,放心地睡她的安稳觉,因为她知道几个好朋友嘴功恶毒不可能放过荼毒她的机会,时间一到一定会来电凌迟,让她睡意可消。
第3章(2)
可现在是什么情形,她睡过头出现幻觉了吗?为何她家厨房有一条、两条、三条……两小一大贼儿的身影,他们打开冰箱是要偷食物不成?
“等……等等,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她的门板是特制的钢门,会自动上锁。
梳着庞克头的小帅哥笑嘻嘻地走过来,食指甩着一串钥匙。“阿姨,你昨天留在我家,忘了带回来。”
“你是……呃,伊恩?”她很意外自己能认出两兄弟的差异,尤其是两人穿同样的衣服,梳同样发型,头发还可以挑染过,连眸色在光的照射下几乎一致。
“阿姨,你的记性真是太差了。这样不行啦!要是你把自己给忘了怎么办?”另一个淘气鬼也跑来闹,不让她再睡。
“不要拉我,格雷i,让我再眯一下下,一下下就好。”她真的好困,不想起床。
董知秋不晓得自己爱赖床的毛病是被谁宠出来的,她记得去英国以前没这习惯,总准时在设定时间醒来,不需要闹钟提醒。
“要是迟到了不要埋怨,你只有十分钟的梳洗时间。”果然是贪懒的花栗鼠,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
醇厚的低音具有醒脑功用,呻吟一声的女人先拉过暖被再盖住头,最后才痛苦地翻过身,沿着床沿慢慢地坐起身。
她还没完全清醒,昏昏沉沉的犹似在梦中,对平白出现的访客多有纵容,因为她以为自己在做梦,耳旁的嘈杂声出自幻觉。
但是冰凉的毛巾往脸上一覆,她彻底醒了,惊叫地挥开眼前的古铜色大掌。
“你……好冰,你想谋害我。”她不悦地指控,习惯性地又找起她已不需要的眼镜。
一种安全感吧!像是小孩子离不开他的奶嘴,或是发酸发臭也不让洗的小被被。
“九点十分到九点二十分左右,我分别接了四通电话,她们自称是你的同学。”不理会她的抗拒,昂斯特以冰冷的毛巾洗净她的脸。
“我的同学……”谁呀?她很少和他们往来……“啊——你……你接了我的电话!”
她几乎是惊恐地大吼。
“它们很吵。”即使怨她,但也心疼她。
“你怎么可以……不,不,冷静,我要冷静,不能急躁……”她连做了三个深呼吸才稍微平静。“你和她们说了什么?”
董知秋为时已晚地想到他所说的同学无疑是人人是嫌犯、问话像问案的于浓情,爱追根究底、自封八卦女王的苗秀慧、舌头淬毒、讽刺人当喝水吃饭的秦雪提,以及实事求是、言语犀利的苏幻月。
“一个问我在你房里做什么,有何企图;一个说要访问你,叫你自备文案;一个说你终于破荤了,不用去尼姑庙探望你;一个要我提醒你律师费很贵,请记得采取遭到强暴的证据。”
昂斯特难得地笑了,很浅、很浅,像阳光划开冰层,融解出一丝暖意。
“没人说要拿刀砍你?”抱着头,她装鸵鸟,假装没听见那些转述。
“也许我做人没像你那么失败。”四处惹怨。
其实他的反应很冷淡,电话在手不到三十秒钟便断掉,不添废话。
倒是那些火气不小的女人一听到是男人的声音,明显停顿了下,以为打错电话,再三询问才确定,继而有后续的留言。
她们很直接,不在乎他是什么人,只把他当电话录音机使用。
听到他嘲笑的话语,董知秋倏地抬起头瞪人,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指控,“你是外国人。”
“以你的逻辑,我的确是外国人。”他是土生土长的英国公民,祖上十代皆在英国出生。
深棕色头发,蓝灰色眼睛,深目挺鼻、肤色偏白,昂斯特的外貌完全是西方人的长相,走在路上不会有人错认他是东方人。
但是他却又东方血统,他的外婆便是阿美族少女,因嫁给来中国旅行的美国空军上尉,而跟着丈夫一路军旅,最后定居威特岛。
他跟自己的祖母相处并不好,她有很深的种族歧视,瞧不起有色人种,认为他们是低等的贱民,不配和高贵的民族同起同坐。
反观热情开朗的外婆是他最喜欢的长辈,每当他遇到不如意的事总会找她倾诉,把威特岛当度假中心,一住十天半个月不肯回家。
“既然是外国人,你的中文未免太流利,你应该合乎期待,什么也听不懂才对。”一直到现在,她才迟钝地发现他们父子三人讲的是中文,而且字正腔圆,没有可笑的洋腔洋调。
灰蒙蒙的眼闪着蓝芒,他像陷入怀念地看向窗外低云。“我妻子逼我一定要学会她的语言,否则她拒绝和我用英语交谈。”
他本来就会中文,跟外婆学的,只是她不知道,以为他被迫学习。
这点跟她很像,她也会……董知秋脸色微变,轻摇头想甩去脑里的噪声。她就是她,怎会喝他妻子相像。“你有个好妻子。”
“而我是个不及格的丈夫。”他自嘲地说。
他瞒了妻子很多事,她不问,他也从来不说,让两人的隔阂一日日加深。
等到他想说了,她却听不到,最熟悉的陌生人依然陌生,横亘着一座大海。
“嘿,别自责嘛!只要不是死别就有机会弥补,人在错误中学着进步,有朝一日你会成为满分老公。”呃,她在干什么,当人家婚姻的咨询师?
她略显恼意,暗啐多事。
“我正在弥补。”他看着她,眼神深邃且浮动一丝……火光。
“那就快去找你妻子呀!还在我这里做什么……”蓦地,她涨红脸,双手急遮春光外露的酥胸。“转过头,不许再看。”
昂斯特虽转过身,却也轻佻地吹了声口哨。“你改多吃一点,补一补该壮观的部位。”
闻言,她气得那枕头砸他,“不用你管。”
小孩子最贪玩了,一瞧见大人在扔枕头,马上兴奋地拉起床单,大玩枕头战,完全听不到某人虚弱的制止声,玩得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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