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前传·斗佛》第60章


“去去去。”那老头子挥舞着鸡腿,满嘴含糊,“我已经是死人了,我听不到你们说什么,你们也看不见我。”
默……
三藏头一甩,亲自出马。
“老人家,我们乃是从东土大唐——”
还未等他说完,那老头子就像被猫咬了屁股一般,从棺材里跳了出来。
他双手背在身后,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唐三藏,围着他慢慢打转。
三藏又是一甩头。
“哦呵呵,不用看了,我每个角度都完美得无懈可击。”
那老头子看着他,突然嘴一撇,竟像一个孩子般哇哇大哭起来。
“大师,你终于又来到我身边了,呜呜呜。”
“你知不知道我想你想得好苦。”
啊?什么!
悟空,八戒,沙僧和我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大家不约而同地躲到一边咬耳朵。
“啧啧,看不出三藏居然是这种人。”
“莫非三藏以前曾对这个老人家始乱终弃?”
“大家不要乱说三藏嘛,说不定是那老男人一厢情愿地喜欢他。”
“哦;也有可能。”
三藏在一边已经气得脸色发青,“你们,你们——”
我们乖乖闭嘴,用手指了指那个倒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头子。
三藏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把他扶了起来。
“老人家,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的。”
“以前我们有见过面吗?”
“有啊!”那老头子泪眼汪汪道,“我这条命还是大师你救的呢。”
“有吗?”三藏挠挠脑袋,“老人家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寇,名员外,大师你不记得了吗?”他满怀希望地问道。
“寇员外?”三藏沉思道,又问他,“那我呢,你既然认识我,也就应该知道我的法号吧。”
“知道,知道。”老头子忙不迭地答道,“你不是号无灯法师吗?”
……
“什么嘛,原来认错人了,还害得我们这么期待。”
我们一群等着看好戏的人怏怏不乐地走开。
“你,你们——”三藏再次气到吐血。
那老头子气愤地看着我们。
“我没有认错,”他申辩道,“他肯定就是无灯法师,我有画作为证。”
嗯?什么?画作?
我们的耳朵又竖起来了。
“哪里哪里,快去拿出来看看。”
“难说三藏以前法号就是无灯?”
“不会吧,取个假法号去骗人?”
“画作呢?画作在哪?我要看!”
三藏已经气到没力气骂我们了。
“看吧看吧,”他没好气地说,“要不要我脱了衣服给你们看啊。”
……
大家齐刷刷地搬了小板凳坐成一排,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
(二)
那老头子开始翻箱倒柜地找画作。
“在哪里呢?在哪里呢?”他嘀咕着把东西扔得到处都是。
“啊!找到了。”老头子一下激动地叫了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打开那幅画轴。
我们一群人全部涌了上去。
画上面是一个穿着僧袍的年轻人。
清秀,俊雅,一脸深藏不露。
完全不同与三藏。
“切。”我们一群人抱怨起来。
原来又是空高兴一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老头子拼命揉着眼睛,看看三藏,又看看画像,看看画像,又看看三藏,这样把头转来转去很长一段时间后,他终于颓然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果然是我认错人了。”
“唉,老了,老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失魂落魄地爬进棺材里,伤心地继续撕咬鸡腿,嘴里还含糊道:“厨房里有米有灶,你们自己张罗吧。如果要借宿,也自己挪地方吧,我已经死了,你们不要再和我说话。”
默……
三藏开始煞有介事地指挥起来。
“八戒,你去劈柴。”
“小白,你去做饭。”
“悟净,你去打扫屋子。”
“悟空,你去——你去休息就好了。”
“那你呢?”我们一起反问他。
三藏胸有成竹,“这位老人家不是说他死了吗?我现在就为他念经超度咯。”
(三)
沙僧在收拾屋子。
这间屋子不仅脏,而且还有股很奇怪的味道。
那种很老很老的味道。
连照进来的阳光都似乎昏黄,如同古旧书籍的颜色。
沙僧把刚才散落一地的画轴捡起来,放回书桌。
大概因为年代久远,那些画轴的线很轻易就断掉。
沙僧不得不一幅一幅把它们重新卷好,绑上。
他就这样,一直认真地做着,直到他看见了一幅画。
他呆了一下,然后就兴奋地叫了起来。
“大家快来看呀。”
“这幅画中的女子简直长得和小白一模一样呢。”
我们一群人全都围了上去。
画中的女子,穿着湖水绿的衣衫,眼神若有所思,表情淡然而又隐忍。
她分明在微笑,却让人觉得无比悲伤。
为什么要悲伤呢?
是不是已经知道属于她的那份幸福不会久长。
(四)
“真的和小白一模一样呢,只是表情不同。”
三藏惊叹道,他突然抬起头,两眼发光地看着我,“小白,你是不是有姐姐或者妹妹,事实上呢,我个人是比较偏好忧郁型的。”
我没有理睬他。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幅画。
就好像,对着镜子一般。
镜中映出的却是自己前世的容颜。
那种感觉,居然不是奇怪,而是悲伤。
淡淡的悲伤。
悟空突然拿过我手中的画,径自走到棺材里的老头子面前。
“老人家,可否告诉我们此画的来历?”
那老头子就当浑然没听见一般,继续费力地撕咬他的鸡腿。
悟空倒也不恼,他只是微微一笑。
“老人家,你已活了一千三百一十九年吧。”
老头子啃鸡腿的动作突然停下。
悟空像猜透他心思般,又道,“你想死,但是偏偏死不了。”
老头子抬起头,看着他。
“你苦寻无灯大师,是因为你相信,只有无灯大师才能让你死,才能将你从永生中解放出来。”
老头子嘴巴已张大得可以放下一个鹅蛋了。
“哎哟我的妈呀。”他惊叹道,“你这小毛猴说话咋这么准呢?”
悟空额头上陡然冒出黑线。
我们几个飞快端来小板凳,整整齐齐坐成一排。
“快下注!”
“我买老人家!”
(五)
“这幅画,已有一千一百多年的历史了。”老头子回忆道。
“而画这副画的人,是和无灯法师在一起的那个年轻人。”
我心中微微一惊。
一千一百多年?
正是在一千一百多年前,释心随一和尚离去。
“那个年轻人什么样子?老人家你可记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的,有着不真实的味道。
“不记得了。”老头子摇摇头,“只记得好像是一个眉目清秀,性格温和的男子。”
“那他的名字呢?你知道吗?”我不死心地追问。
仍然是摇头。
“那年轻人一天到晚几乎不说一句话,”老头子回忆着,“但是他画画,他在我这里住了九天,就画了九天的画。”
“你看,”他朝书桌示意,“那些用红色丝线扎起来的就是他所作的画。”
我静静地走过去,一幅一幅打开。
第一幅,是她。
第二幅,是她。
最后一幅,还是她。
每幅画上都有字。
汝爱我心,我怜汝意,以是因缘,经百千劫,执着缠缚。
由于年代久远,那些纸张发黄枯干,一打开后就片片碎去……
阳光很好,好得可以看见空气中浮动的细微尘埃。
我觉得有点头晕目眩,又安静地走了回来。
“你没事吧,小白?”八戒关切地看着我。
我摇摇手,对着那老头子道,“讲点其他的吧,老人家,你为什么会活了一千多年呢?”
“你应该只是一个凡人吧。”
老头子眼睛一瞪,“你以为我想活这么久啊,真是的,都成地地道道的老不死了。”
“不讲就算了。”我无端端心中烦躁起来。
那老头子看我发火,反而咧开嘴笑了起来。“小姑娘脾气倒挺冲。”
“好,那我就告诉你吧,我是喝了不老泉的泉水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不老不死,一千多年。”
我们大家全部很怀疑地看着他。
“不死肯定是真的。”
“可是,不老?难道你从一生下来就是这个样子?”
老头子很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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