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君执》第3章


楼下声波突然喧嚣了几分,少庄主出现了吗?她精神一振,凝目望去,但左看右看,羿台上仍是那两个人。
忽见那“侍卫”从莫远手上接过了什么,圆眸不由睁大了。不……不会吧?
他从枫晚山庄大管事手中接过的,是一张长弓。
这个气息淡得如影子一般的素袍男子竟就是今日的主角。
一条大街的人潮霎时鸦雀无声,是惊愕,也是紧张。从男子指尖触及弓柄那一刻起,莫名的紧张感便袭上众人心头。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冷月阁里偷看的人惊愕过后,露齿一笑,爽快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相貌、相貌,比起看也看不懂的羿射,她对这个少庄主的容貌更感兴趣。
素袍男子一直侧身对她,额前缕缕长发令他的轮廓飘忽不清。倏地,修长双指搭在了箭弦上,男子抬眸举起了弓,众人屏息静气——
他突地一顿,微乎其微地偏脸朝冷月阁望来。
被发现了?原烟波直觉后退,随即又倾身向前——名门正派又能拿一个小小画师怎样,看戏要紧——啊,可恶的风!
第1章(2)
半散长发流云般拂过那人面部,也让众人错失了看清这位低调的少庄主的机会。他身侧,裣手肃立的莫远身上的衣物却是波纹不起。原烟波尚未来得及疑惑,那人已撇脸,右足微斜,未见作势便拉开了那张大弓,天地间沉凝感又起。
日头慢慢移上连湘阁檐角,众人的心情也随着那日头渐渐拉紧。日光照进冷月阁那两个小洞一刹那,她直觉眨眼,弦上的箭便不见了影踪。耳边听得楼下整齐划一地“啊”了一声,已有好事的轻功高手踩过江面到对岸追寻那箭影去了。
素袍男子将弓交与莫远,裣袖低了头,如来时那般不声不响地离去了。从头至尾不发一言,更别提对远道而来的江湖人士说上一些场面话,颇有几分那支像是在日光中消溶了的默箭的味道。
就这样?冷月阁里的人重重叹了口气,不再理会羿台上莫远出面邀众人至连湘阁中就座,她翻坐回太师椅中琢磨:连众人如此关注的羿射仪式都这么没看头,看来江湖也真是无趣得很,倒不如与师傅流连在乡村野陌。城镇里就连馒头咬起来都不及乡下包子亲切。
话说回来,总觉得忘了什么……目光溜了一圈,落在桌上油纸包起的馒头上,她一击掌,“是了,师傅还在等我呢!”
怕师傅怪责起来麻烦,她揣了馒头匆匆下楼,也未注意下头骚动,堆起笑脸便推开竹间喊道:“师傅——”
声音戛然而止,入目只见一个陌生男子紧贴在老画师身后,腰间玄色衣裳隐隐濡湿。她神色未变,又笑道:“原来已有人给你送早膳来了呀,我这就把馒头还给小二哥。”
抽身欲关门,耳间听得那三十余岁的男人阴声道:“站住!”
她一顿,脑中飞快思索,身后却已抢进几人,其中一人沉声道:“阁下有何指教尽可冲着枫晚山庄来,何必为难与此无关之常人?”正是枫晚山庄大管事莫远。
玄衣男子嘿嘿一笑,“刹血门中人做事只求效果,不理他狗屁廉耻道义。谁不知道枫晚山庄最在意平民的性命,现下我有这个画师在手,就瞧瞧你们是真仁义还是假仁义。”
“刹血门”一出口,在场的江湖人士都变了脸色,对枫晚山庄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令现任庄主名声大振的,正是二十几年前与其义兄联手诛杀刹血老魔之事。说是“老魔”,其实当年也不过比天赋异骨的庄主长余岁,只是因使用邪门方法使功力短时间内突飞猛进,才得了老魔之名。眼前这自称血刹门的人若真是刹血老魔徒众之流,只怕在场的正道人士无几人可制得住他。
“你是刹血老魔何人?”一直安静地被人挟持的老画师突然出声问。
“看来师伯真是名声远扬呀,连你一个糟老头子都知道他。”玄衣男子又是嘿嘿怪笑,按在他背后心脉上的手紧了几分。
老画师恍若未觉,巡视的眼对上原烟波,突然微微一笑,“烟儿,记住我对你说过的话。”
“师傅……”
她心一惊,随即听到他朗声道:“各位,一定要替我诛杀此人!”话音未落,一直握在手上的铜制烟杆尾端忽地一亮,反掌便向那人已有伤在的腰部刺去。
玄衣男子猝不及防,急闪之下腰间仍是给他划了一道,大怒,手上发力,老画师未来得及哼一声便向前软倒。
“师傅!”原烟波失色冲至他身边,怔怔跪下。
另一边玄衣男子已给几人围住,仍是面无惧色哼道:“当爷爷怕了你们吗?现下正好拿你们试试爷爷刚练成的功夫!”
当下跃身忽东忽西,与其中几人都对了一招。众人只觉他手上有一股粘劲,稍不留神便要被吸过去一般,想起刹血老魔的传言,心下都是一凛。
玄衣男子这么一试探,知道方才几人的功力都不及己,精神不由一振,嘿嘿笑道:“待我用祖师爷的功夫把你们给‘吃’了!”
未及说完,眼前一花,一个素袍男子悄无声息地欺身上来。他对这男子颇为忌惮,慌忙闪身暗忖:原以为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庄主也不过是一个草包世家子弟,想趁今日擒了他让枫晚山庄在天下人面前出个大丑。谁知自己的刹血心法竟吸不住他,反而被他手刃伤了一记……师父说过刹血心法可化天下不同源之内力,今日又是何道理?
不敢硬碰,眼角瞥见怔怔跪在老头尸体旁的瘦小身影,虚晃几招跳出包围圈擒住那小画师又故伎重施,如影随形跟着他的素袍男子见状果然停了身形。
莫远暗暗叫苦,方才一时疏忽竟忘了先遣离这小画师,瞧她握着她师傅的烟杆怔怔傻傻的模样,不知是打击太大还是吓坏了,更别提见机脱身了。下意识瞥向身边的素袍男子,见他垂眸敛目,一如往常不关己事的样子,他咬咬牙,再度朗声主持大局:“阁下别尽使这种卑鄙伎俩,有什么要求尽管放话!”
玄衣男子正欲开口,忽听身前的人缓缓道:“你杀了师傅……”
腰间陡然又是一痛,今日尽碰上些疯子!他一掌拍向那小画师胸口,力道却因同一部位受创数次减弱不少。情知再难支撑下去,一拍之下便倒飞出窗口。
这一下变化兔起鹊落,竟无人来得及阻拦他。还是莫远率先反应过来,吩咐几人远远跟过去,自己留在原地沉眉,今日大意令两个无辜之人丧命,庄主那边难以交待了……正想着,眼角突然瞥见小画师的身体动了动,竟自己爬了起来,他不禁又惊又疑。
小画师扶着桌子站起来,反手抹去唇边血迹,一动之下,怀中物事滚落下地,她看了半晌,方迟钝道:“师傅的早点……”
原来是馒头替她挡了那掌……莫远疑虑全消,见她摇摇晃晃朝门口挪动,手上还紧紧抓着那带血的烟杆,想起这小画师方才激烈的举动,连忙挡住她,“这位兄台,我已派人跟住那人,兄台当务之急乃疗伤,此仇可来日再报。”
“报仇?”原烟波迟钝地抬起头来,沾血的唇更显嫣红,女态毕露,她迷茫一笑,“为什么要报仇?”
“可你方才……”
“哦……”她甩去手上烟杆,“那是我一时忘了,师傅说过要记住他说过的话的。他知我杀不了那种江湖人,他说过即使报了仇人也不能复生,只要我过得好就行……不,我不报仇。”
此言一出,始终束手一旁的素袍男子终于抬头,缓缓、缓缓地看了她一眼。
莫远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片刻才道:“如此……便请兄……姑娘先至枫晚山庄养伤,等稍后一并处理令师的后事……”
“师傅还说过,人死了便是一具臭皮囊,不必执着。我不去枫晚山庄,我讨厌江湖,”她顿了顿,斩钉截铁道:“很讨厌!”
“如果说枫晚山庄能帮你灭了刹血门呢?”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阻了她离去的脚步。
原烟波转向那素袍男子,慢吞吞道:“灭了刹血门……连同方才那人?”
素袍男子长发半遮,并不看她,只微乎其微地点点头。
“多久?”
“半年之内。”
“清弟!”莫远闻言惊诧,不明他为何说出这根本不可能达到的承诺。
“如此……”原烟波略一沉吟,爽快决定,“好,我便到枫晚山庄!”
楼下惊呼声突起,莫远一愣,方想起下面还有玄衣男子的同党。
那些同党此时只余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未被擒住,正瞪着眼前的包围圈怒道:“奶奶的,你们再不让开,莫怪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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