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君执》第15章


“为什么……”他说,殷红的血丝开始顺着嘴角涌下,“……你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一切呢……”
终于还是憾恨地倒下了,其实一开始就没抱着存活之心,师父的信不仅揭开了夏晚清的身份,也销毁了他的生志。信中,师父吩咐这个人,问鼎江湖后便下手除掉他。一山不能容二虎,师父如是说。多年来的忠诚还是比不上一份血缘,就连这人的养父母都如此维护他,他好恨啊……
“杀人灭口啊!”人群中不知是谁首先喊了这句,呆若木鸡的群雄才纷纷拔出武器冲上前。
夏晚清月白的衣袍如影子般飘忽来去,竟直扑庄主夫妇而来。
“清儿!”眼见疼爱了二十年的养子竟要对自己出手,老庄主目眦欲裂,直觉出掌以对。手上传来异样之感,他一怔,那白色人影已从众人头上飞过,软软抛离崖外。飘展开的衣袍就如一朵不堪重负的云彩,直直坠下去了。
“少庄主——”惊呼声起,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一道人影冲至崖前,竟也直扑了下去。
听到那声惊呼,他睁开眼,竟见到熟悉的身影朝他坠来,那张看惯了的圆脸上,惊惶之色尽溢于表。未及思索,手已抽出腰带甩出,卷住她身子,欲趁还得及之前将她抛上悬崖。
“不!”她惊叫一声,竟死死扯住那腰带不让他发力。
他咬牙,自身顺着带子卷上抱住她,风声自两人耳边呼啸而过,他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身下,直至崖底乱石映入眼时凌空拍击侧壁。两人斜飞出去,他又对着乱石边拍几掌,蓦地一阵甜意涌一喉间,他立即护住怀中人的头,重重滚落乱石堆中。
一连滚了好几圈,去势才平息下来。原烟波自他无力松开的臂间爬将起来,轻拍他脸颊,声音惶急:“少庄主!少庄主!你没事吧?”
“……走开。”他紧闭着眼微弱吐声。
“少庄主,你背上流血了。”
“……我叫你走开。”全身仿佛都失去了感觉,他不愿睁开眼再瞧到这个世间,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少庄主……”原烟波望着这个如同坏掉的玩偶般破旧不堪的男子,不觉已满脸濡湿,“我都听到了,我知道你并非如那个人所说,你让我为你止血呀!”
“……”
“风无痕!你太没用了!”
夏晚清身子一僵,终于缓缓地睁开眼,木然地瞪着她。
“你以为你很伟大是吧?背了黑锅,挨了骂名,一声不吭就死了,你很自我陶醉是吧?”
无力摊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几下。
“既然你这么有牺牲精神了,你就去死好了!嫌别人骂你不够,我可以帮忙告诉全天下的人你就是风无痕,用药控制人的下三滥!好可怕呀!这么多年来就在图谋不轨了,天下第一庄真是养虎为患!”
手指悄悄地握成了拳。
“你这个懦夫!胆小鬼!没种的废……唔……”未出口的谩骂被封在嘴里,她被推倒在地,唇被重重压着。
辗转,啃咬,吞噬,没有一丝怜惜,如一头愤怒的小兽般。他压制着她,在她唇上尽情发泄。
最初的震惊与疼痛过后,一丝清明回到了她大睁的眼中,手指慢慢滑上他凌乱的黑发,泪水随着缓缓阖上的眼流下眼角,然后——紧拥住了他。
“你……在流血……”
夏晚清的动作顿住了,微抬起脸,鼻息相织之间,身下女子眼睫后晶莹的液体入目,他如见了鬼似的抽身急退。
身上压力骤减,原烟波轻睁开眼撑坐起身,瞧见跪坐在地的夏晚清双眼茫然大睁,以往死水般沉寂的黑眸内种种情绪混合交织:震惊、迷茫、忿恨、绝望、脆弱……少年般苍白的面容上竟也是少年般的惊惶无措。
嘴唇动了动,她想挤出个笑容来,可是没有成功,出口的话仍是那一句:“少庄主,你在流血。”
他置若罔闻,一双眼盯着她被他咬破的唇,流血了,无比殷红刺目。下意识反手往自己唇上擦去,手背上也沾了血,她的血。
原烟波瞧着他孩子气的举动,终于能绽出个微笑,“少庄主,你背上在流血。”
他一言不发地别过脸,似是与谁在赌气,半晌,终于反手点了背上几处大穴。
她悄悄地松了口气。
积郁多时的雨云终于肯倾泻灰色的怨怒,开始是小小的,在碎石上激起碎散的水花,渐渐地,便织成重重帘雾,模糊了崖底远处的树景。
原烟波回过头,朝洞内笑道:“还好我们先找到了这个崖洞,不然真要成落汤鸡了。”
洞里悄无声息,她叹口气,走到倚着石壁的夏晚清身边蹲下身,“少庄主,你还在气我骂你那些话吗?那只是随便说说的啦,否则你怎么肯理我?”
“你好吵。”
“……少庄主,其实风无痕那般才是你的真面目吧?”说话这么不客气。
夏晚清合上眼睛不理她,她不以为意,也靠墙在他身边坐下,伸直了腿探手去揽他。
“做什么?”长眉皱起,侧头躲开她的魔爪。
“让你伏在我膝上呀,你这么靠着墙背不疼吗?”
“不疼!”
“……少庄主,方才是谁强亲我的?”
挣扎的动作立时便停下了,僵持了半晌,他乖乖让她按趴在她腿上,露出简单包扎过后仍是血迹斑斑的后背。
“……”唇连的笑意突然减了许多,她刻意以轻松的语气问道:“少庄主,你是什么时候便知道真相的?”
脸侧枕在她膝上的人没有吭声。
第6章(2)
“方才是谁……”
“十年前。”他飞快地截断她的话。
要挟人的感觉真是太过瘾了,原烟波笑得奸诈,静待夏晚清说下去。
“十一岁那年,他找到了我,对我说他是我生父,接着便把毕生功力强输到了我身上。”
“如此说来,你等待今日已等了十年了,同时又以风无痕的身份在邪派间打响名号……少庄主,你是以什么借口溜出山庄的?”
“……闭关练功。”
“但其实是在江湖上兴风作浪?果然是好借口。少庄主,可惜你无法全心信任他人,否则找个易容高手将整张脸都换了,我也无法认出你来。我早就奇怪了,天下第一庄的少庄主为何不见一丝意气风发之色,反而不喜显露容貌,也不爱引人注目呢?不过也正因如此,谁都不会把他与衣饰夸张、容貌惊人的孟婆楼楼主联系在一起。”
“而后你欲将慕容兄弟送进刹血门,又不能在与刹血门即将开战时刻推说闭关,干脆就将与你不熟的我扔给他们为质,你就能以救人的借口出庄与我们会合,又不用担心相处太久我会认出你来,我说的可对?”
“……”
她暗叹口气,其实还有不忍说出口的猜测:他的敛息隐气,除了是要与风无痕区别开来,恐怕还欲削弱他人对他的印象。日后他的死,便可如寒微之石激起的涟漪,很快淡去。
这人自十前之前,便已开始策划自己的死亡了。
“少庄主,别臭着一张脸嘛,上次你答应过我要多笑的。”
“……那是因为我以为再也不用见到你了。”
典型的风无痕式冷嗤,她非常怀疑此次救了他之后,是否再也见不着那个内敛守礼的夏晚清了,心情不禁有些复杂。
“我还有一事不明,为何你如此执着于为我报仇?”
即便那日师傅不遇害,刹血门迟早也是要灭的,他却以为她报仇为由,加快了铲除刹血门的进程,并且似乎有意无意地提醒她不忘杀师之仇,也因此,将她扯进了漩涡之中。
“……那日,你说不必报仇,人死不能复生……”
“嗯?”
“我知你心里认为是我故意造就了今日之势,但你怎知我不想着为那个人报仇?不错,我与他有血缘无情分,但事已至此……然后你说不必报仇……”
一丝凉意悄悄爬上原烟波的背脊,她小心翼翼地接话:“这句话慰藉了你?可你还是故意引回我的仇恨之心?少庄主,你是在妒忌我能超然事外吗,还是在给自己找个不必迟疑的理由?”
伏在她膝上的男人低低笑了起来。
这家伙……原烟波深吸一口气,“无妨,反正自少庄主将我丢与他人为质之后,我就没对你有任何奢望过。”
她早知他并非良善之人,行事也不太计较手段,但却忍不住地心生怜惜,怜惜他背负秘密这么多年,怜惜他的挣扎,更怜惜他的决裂。以往种种不明之事,也在断肠崖听到那番话后恍然大悟,为何当日他在凉亭中会说“不知者幸”,为何他在古刹占命时那般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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