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过后,我一直都在 [出书修订版]》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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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耳没有再敢搭地铁回家,尽管那个时间发生爆炸的一号线和文化公园环线已经恢复了通车。她才知道早上她坐的那班地铁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就在她下车的前两站,文化公园站,发生了第二波人为爆炸。
想起来并不是不后怕,夏耳裹了裹围巾,连东西都没要,第一时间冲出了超市去找公用电话亭。
夏耳在夜晚的街道上快速地走着,这个城市已经安静了,或许是混乱已经过去,又或者是,这样的恐怖事件在这里已经太习惯了,尽管这是俄罗斯近6年来最严重的地铁炸弹袭击事件。在过去的7年中,莫斯科的地铁发生了数次爆炸案,而在这个城市里生活的人,早就锻炼出一颗坚强而麻木的心脏,所以莫怪莫斯科人总是冷漠而面无表情。
可是她知道,在这个世上的另一个城市,必定有另外一些人在牵挂着她的安危,在她失去联络的这近十个小时里,他们该多么着急!夏耳这样想着,不由又加快了脚步。
她在过街的车流里闪避,匆匆穿过马路,跑到对面的电话亭。只迟疑了一秒,夏耳拨给了蒋子渊。
夏耳才说了一句话蒋子渊就哭了。
蒋子渊在电话那头大哭:“夏耳,我快疯了……太好了,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夏耳紧紧攥着话筒,也哽咽起来,她不断重复着刚才的话:“我没事,渊渊,我没事,真的没事……”
“安梁在不在你身边,帮我报个平安,我手机没电了……”夏耳擦干眼泪,“还有,还有宋迟,也帮我报个平安。”
“安梁来莫斯科找你了,他等不到你的消息,连夜坐飞机过来,8点多的航班,现在应该还在飞机上。”
“对不起,让你们这么担心。”夏耳顿了顿说,她十分愧疚,她本应该早点知道消息的,然而她却是最后一个才知道消息。
“是,我快担心死了,所以为了补偿我,你赶紧回国,不准再呆在那个鬼地方了。”蒋子渊用凶狠的语气说,“我不想哪天再看到新闻然后担心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失去你。”
“好。”这一次,夏耳答应得十分爽快。
“还有,原谅安梁吧,”蒋子渊带着哭过的鼻音说,“他一定是在乎你的,看到新闻后他一直在自责那天没有留你,现在他还不知道你平安的消息,一定难过死了吧。”
夏耳泪眼模糊,微微翘起嘴角:“我早就原谅他了……”
☆、十四、(3)
第二天他们去“卢比扬卡”和“文化公园”地铁站设立的纪念处参加悼念仪式,地铁站已经正常通车,里面却安静而肃穆,没有人大声讲话。墙上整齐地摆着爆炸案发生时现场的照片,一色的黑白照,在白色的日光灯下惨然。夏耳把带来的鲜花靠在墙角,安梁弯腰点燃了蜡烛,他们牵着手站在前来悼念的人群里,站了很久才离开。
那天的天气依然不好,莫斯科总是没有好天气。街头已经恢复了正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是发生爆炸后,市区变得很难打车,他们只好坐公交车回去。回到公寓后,他们拉上厚厚的窗帘,然后□。
整个过程里他们几乎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更加热烈地拥抱彼此,热烈到,最好把对方镌刻到自己身体里去。
仿佛有些无法承受这样久违的热情和需要,最后夏耳哭了出来。安梁帮她擦掉眼泪,骤然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有些沉,可是夏耳突然觉得心里很踏实。
醒过来的时候是晚上,外面已经下起雪来,雪花大而轻,是真的鹅毛大雪。夏耳把冰箱里可以用的食材都拿来做了晚饭,他们趴在窗台上喝小瓶的伏特加,装香水那样袖珍的瓶子,开了窗把酒瓶埋在窗台外厚厚的雪里冰镇,看着大雪埋住这个城市的屋顶,在一片灰白中透露出星星点点的灯光,就像闯入了童话世界。远处有红色的星星在夜空里闪烁,夏耳告诉安梁,那是克里姆林宫顶上的红星。
他们在屋里呆了好几天,外面冷,索性就呆在屋里。他上网发邮件找人代班安排工作,她也没有去上班,呆在他旁边翻译书稿,每翻译一段,就念给他听,或者教他简单的俄语会话,然后在上超市的时候,让他去柜台结结巴巴地跟漂亮的俄罗斯姑娘结账。
安梁用一种措手不及的心态应付着在这里层出不穷的尴尬,比如公寓的电梯没有关门的按钮,站在里面要一直等到它自动关上;比如冷水压太大,洗澡的时候总要等到快感冒了才有热水出来;比如交通很差,堵车的时候司机会把越野车开到人行道上狂奔一阵;比如电视遥控接收器上方有一个檐,一定要弯腰按遥控器才能打开电视;再比如这里的人,总是面带严肃心事重重地从身边走过,没有一点亲切感。
夏耳对他说,在莫斯科什么都可能发生。
他无法想象,她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并且从来没抱怨过。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同样被俄罗斯的高物价吓到,尤其是水果和蔬菜,但是牛奶和酸奶便宜又好喝。他们在超市的货架上挑面包,她提醒他要小心,因为各种价格全都混在一起,很容易就挑到很贵的或者口味很奇怪的面包。结果他果然就挑到了一个三百多卢布并且味道像牛黄解毒片一样的小面包,被她嘲笑了一路。
买冰激凌的时候也是,这一回他学乖了,看她拿什么他也拿什么。有一位胖胖的老爷爷跟他们一起挑冰激凌,一边选一边胆战心惊得反复自言自语,“这个是八十卢布,这个是六十卢布,这个是三十,还是两百?啊!十二卢布的!”
大家一起微笑起来。
后来才想起,这一天正好是愚人节。
安梁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身上的衣服根本没法抵御这里的严寒,夏耳带他去买衣服,他们在成衣店一呆呆好半天。安梁身材偏瘦,但是骨架子好,穿什么都有板有眼的。夏耳却是第一次给男人买衣服,毫无经验。她把他当模特一样,把各种搭配往他身上试。
安梁被米色的羊毛围巾裹得喘不气起来,哭笑不得地对她说:“你的心意我心领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夏耳沮丧地收了手,站到一边坦白承认:“我确实不擅长这些。”
“原来你也有不擅长的事,不过,这也不是坏事。”安梁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却心情极好的样子。
夏耳愣了愣,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好笑着别开头。
等天气好一点以后,他们决定去游莫斯科河。
那天的天空又高又蓝,到了基辅火车站码头后,安梁去买票,夏耳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在河岸前缓缓停住了脚步。她突然想起那一日宋迟坐在这里等她,他穿着卡其色大衣的背影,在夕阳里显得很落寞。
夏耳心里涌起一股怅然,她静静地站在河边,深呼吸一下,然后长长舒了口气,呵出大团的白雾。
“夏耳!”安梁在前面叫她,朝她扬了扬手中的船票。
夏耳笑着眯起眼睛,慢慢地朝他走过去。那天她和宋迟并没有登上游轮,而此刻她和安梁,会走完全程。
他们坐在游船最上层,没有顶棚遮挡,这个季节不适合旅游,坐在观光游轮上其实很冷,马达声轰响在河里泛起浪花,一点都不浪漫,可是他们都觉得很好。还能活着,已经很好了。
夜晚的时候他们在广场附近吃过晚饭,裹成熊一样从餐厅里出来,走回去的时候看到有剧组在大桥上拍电影。零下二十多度的夜里女演员穿着皮短裙站在桥头,露出两条光洁修长的腿,十分敬业。夏耳和安梁对视了一眼,均作出一个打哆嗦的动作。
安梁的动作很夸张,夏耳哈哈大笑,被他裹在怀里一起笑着走过大桥,坐有轨电车回公寓,老旧的列车在夜色里穿过城市中的森林,两节车厢挂在一起,笨重得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这样的时光,只有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没有工作、没有闲杂人等,每一刻都美好的像是电影情节。
然而世间万物再美,也别无二致,只是因为有你在此,才觉得此处风景独好。
夏耳从前没有觉得,莫斯科也会这么美。
夏耳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左手无名指上套了一个戒指,她动了动,以为自己在做梦。
“喜欢吗?”一旁安梁已经醒了,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吻一下,“尺寸很合适。”
“你……”夏耳怔怔地看着他,“你这是干什么?”
“没有看出来吗?”他说,“我在跟你求婚。”
“你都没有求,就直接给我戴上了。”夏耳又好气又好笑。
“我以为你心里已经同意了,”他不急不缓地说,“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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