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逍遥》第164章


他家世代行医,救死扶伤本来生活得不算富贵,但也温饱,偏生在几年前,得罪了州里的太老爷,就因着自己去救了一个穷苦的妇人而没有选择去医治九夫人的风寒,知州捏了个由头便封了自己的医馆,之后阴差阳错的落到了这个不知何处的地方当了大夫,进得来出不去。
郎中悲从中来,摇头叹道:“真真是造化弄人啊……唔唔……”
正好走到一个拐角,郎中的身影晃了一晃,便不见了。
“别说话!”口鼻都被掩住,郎中登时脸涨得个通红,别说说话了,屁也憋不出一个来,他一只手用力扳着那人铁钳似的手掌,一边忙不迭的点头。
身后那人托着郎中秸秆似的腰,手上的力道稍稍松懈了些,低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个年轻男子,声音温和清浅,也带着一丝决绝的狠意。
“我……我不知道,只知道有个楼主,还有个少主和左使。”
少主?司臣皱眉,怎么从没听说过弑楼还有个少主?
“你是这里什么人?”
“郎……郎中。”
“你可曾见过年轻姑娘?十七八岁,模样很俊俏。”
郎中心头一喜,就想扭过头去,差点没让司臣把他的脖子扭下来,只得按下激动的心情道:“见过的,我刚刚才从地牢里出来,那姑娘给铁链穿了琵琶骨,拴在墙上。”
地牢?
“地牢在哪里?怎么进去。”
郎中给他压着这么久,火上来了,一把拍开他的手,炸毛道:“你一直困着我我怎么给你指路?!”
司臣想了想,还是放开了这个看起来病歪歪的郎中,郎中趁机扭头一看,见是一名模样清朗的男子,登时就翻了个白眼,看在脸的份上,原谅他这一次。
“在哪?”
郎中挺了挺麦秆似的瘦弱身板,手指着东南方向的一座楼阁道:“看见那楼阁左边的假山没有?假山下面有个湖泊,地牢在湖泊下面,机关在假山第二个山洞的左侧岩壁上,有个凸起的硬块,向左转三周,门就会开了。”
他说的这么爽快,司臣反而不相信了:“你小小一个郎中,如何知道地牢的机关?”
郎中怒道:“你瞧不起我可以,但不许瞧不起郎中!我这几年没少去地牢,还不能容许我知道个机关么?你最好快点派人来救那个谁,不然她死在里面也没人管。哼!”
司臣见他开始还压着声调,现在情绪酝酿上来了,马上就要高声嚷嚷,赶紧伸指点了他的哑穴,悄无声息的离了开去。
莫青璃再次醒来的时候,双眼依旧被黑布蒙着,手腕足踝及脖颈处都清清凉凉的,她手腕试探着动了动,没有那种冰冷的金属触感,似乎被包扎起来了。
只有双肩火灼般的剧痛,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了。
她一口气提起来,还没来得及放下,纵使看不见,莫青璃还是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沙——沙——沙——
有人走了进来。
有人捏着她的下巴给她灌下药。
有东西在她的身体里爬动。
有把刀切开了她的心脏。
莫青璃意识逐渐恍惚起来,心脏狂跳,四肢开始剧烈的扭动起来,好像要将自己扭断了,碎成千段万段才好,铁链拧得铮铮作响,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囚室里一片漆黑,门前站着两个守卫,不动如山站得笔直。
忽然,一声凄厉的惨叫骤然撕开了黑洞的空间,那惨叫尖厉极了,像是困在笼中垂死的动物,叫人从心里发寒,然后气力不继,声音微弱下去,只余下断断续续、呜咽的呻。吟。
整整持续了一天,囚室里的声音才渐渐停息。
门前一个守卫克制不住的抬袖擦了擦自己额上的冷汗,他在这里守了半个月了,深知这只是小意思,下一拨还没开始呢。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里面又有了动静,比先前更加剧烈,守卫觉得隔着一道门,他都能清晰的听见牙关咯咯作响,和血肉厮磨、碾碎的声响。
这无穷无尽的折磨,什么时候才是结束?怎么才能结束?
……
莫青璃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关了多久,伤口一次次被包扎起来,一次次被挣裂,她觉得她的手脚可能已经废了,铁链像是要长在她的身体里,全身似乎没有一寸皮肤是属于自己的。
哐当——
铁门开了。
莫青璃脑中一片木然,浑浑噩噩的动了动唇,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她被拴在湿冷的墙壁上,手脚戴着镣铐,脖子上被系了一条长长的锁链,宛如动物般对待,浑身上下除了粘稠的血液,看不到别的颜色。
长而蓬乱的头发牢牢遮住了她曾经漂亮清隽的脸,形容枯槁。
“叮”的几声,利刃撞击铁链的声音。
然后长剑落在了地上。
莫青璃手脚瘫软的倒了下来,一双手臂将她凌空抱起,那一刹那,鼻尖传来清冷梅香,盈满衣袖,从满是血腥味的空气中执拗的、顽强的盛开出来。
莫青璃满是血水的手滑到那人手边,伸手轻轻拽住了那人的袖子。
她微微一笑,将脸埋进了她的怀里。
☆、第135章 逃出生天
司臣带来弑楼消息的那日,是莫青璃失踪的第七日。
钟离珞收回剑势,将承影往院中的石桌上随意一扔,取过一旁的干净毛巾擦着额上的汗水,边问道:“楼里的人到了多少了?”
“五百影卫已在武陵城外待命。”
“五百?”
司臣头往下低了低,道:“属下无能。”
钟离珞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司臣身上的白衫还是七日前那件,灰黄灰黄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领子皱着,袖口也翻卷了起来,哪还有往日翩翩公子的风范。
眼下青黑之色明显,只那双眼还是沉亮的。
钟离珞视线落到司臣脚下的乌锦靴上,那上面脏兮兮的,满是泥土,她淡道:“不急,眼下也只有等这一条路,你派几个轻功好的人,去弑楼继续查探一下。”
“是。”司臣答话,拔腿便要离开。
“等等,吩咐完了之后你回去洗个澡,然后再睡一觉,养精蓄锐才好继续去做后面的事。”
“属下明白。”
“退下罢。”
司臣走后,钟离珞在原地立了一会儿,眉目低垂,不知在思考些什么,须臾,她一把抽出桌上摆放的承影剑,跃到了院落中央。合眼再睁眼,猛地暴涨出强烈的杀意,刺、挑、架、勾,斜、叉、避、越,院内剑气激荡,烟尘四起。
慢慢地,钟离珞觉得自己眼前似乎迷蒙起来。
咔嚓——
咔嚓——
两人合抱的大槐树被一剑从当中劈开,一分为二,发出枝干分离的磨涩声响。
钟离珞收住剑,睁大了眼睛,等眼神恢复清明,头也不回的往屋里走去。
转眼又是七月三十,弑楼地牢。
南清筑一手撑着风无影的胳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叹息似的低语道:“郡主,今日是你十八岁生辰,将你囚在这里,我很……过意不去。”
他声音轻轻的,几乎像是真正的忏悔。
连日来的折磨让莫青璃脑子昏沉,像是塞了一大团棉花似的,只听见有个男人在她耳旁低低絮语,却不大能分辨他说的是什么。
南清筑上前一步,带着薄茧的指腹摸上莫青璃的脸,额头、眼睛、鼻子,再往下是结着厚厚血痂的嘴唇,他在她唇上抚着,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你……很像你娘。”
莫青璃微微别过头,蚊子般呓语了一声。
……滚开。
南清筑有些讪讪,收回手指,将一粒墨黑色的药丸喂到了她嘴里,莫青璃没有反抗,她也反抗不了,南清筑喂什么,她便吃什么,只要吊着一口气,钟离珞就一定会把她带出去。
莫青璃清醒的时候,甚至惊讶于自己的这种自信。
预料中的剧痛折磨并没有到来,四肢甚至通畅了许多,只是脑子依旧混沌,很快,她便倦了,倦极了,她便闭上了眼。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在高声大喊:快去禀报!牢里关着的那个人不行了!
谁?谁不行了?
是自己么?
自己不过是困了休息一会儿,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此时钟离珞带领的数千影卫早已攻了进来,一路势如破竹,弑楼的人给杀了个措手不及,慌忙召集人手迎敌,奈何败势已显,无力回天。
司臣跟在钟离珞身后,抬手一指不远处的一座三层楼阁,沉声道:“青璃就关在那楼阁下面的地牢里。”言罢又将机关一事说了。
钟离珞点点头,纵身往前赶了过去。
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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