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辞》第63章


虽然言谈举止间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一丝疑虑还是从宋辞的眼底滑过。
殷亦凡曾经在很多年前就对宋辞做下了断言;他总是在情况异常混乱的时候;格外冷静自持,有时,甚至更甚于他。
所以,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刻,在这家闻名于当地乃至整个省份的医院的手术室门口,面对着赫赫有名的专家权威,宋辞眯着眼睛凝视对方,字句有力:“我需要一份我爸爸身体详细的检查报告以及你们手术中的记录。明天一早,我的人会过来与你们接洽,有任何问题,你们可以直接与他们沟通。”
几个医生面面相觑,摸不清门路,对视几眼,点头应下,匆匆的离开了。
“小辞?”
方才在女婿与医生们的交谈时,徐女士虽有疑惑,但是没有当场问出口,眼下人都走光,她看着女婿,似乎有些懂了。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我现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猜测而已。爸爸的身体是大事情,不能很轻率的处理。我已经通知了家里那边请来了全国最好的医生,明天会诊过后,大约就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
清醒过来的于悦停止了哭闹,安安静静的陪在爸爸身边。
手术后十二个小时不能翻身不能进食,每隔一个小时,她就用棉棒沾水轻轻擦拭爸爸的嘴唇,然后看着检测器上红心之下的数字,轻声的对他说:“老爸,安心的睡会吧,妈妈很好,我们都很好,手术很成功,放心吧……”
闻言,心跳频率放缓到正常偏低的数值,于爸爸安心的闭起眼睛,陷入了麻醉药的余力中。
宋辞带着一身浓重
的烟气走过来,于悦给隔壁床上睡熟的徐女士掖了掖被角,蹑手蹑脚的拉着他出了病房。
抬手徐徐的按着他的太阳穴打圈。
“累了吧。”
他捏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我过去了三次,都是让我等结果。再等等吧,我们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她抱着他,鼻尖处萦绕着他身上的烟草气息,声音又低又轻:“宋辞,你说这是不是我们的报应,你骗我说你得了癌症,结果你安然无恙,老天,就报复在我爸爸身上。”
他闻言变色:“你在胡说些什么?”
她双手抱的更紧,字字戳中他的心脏:“刚才睡着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个声音,遥远而空洞的对我说,看,这就是,来自于宋辞的诅咒。”
心中大痛,他扳着她的肩膀,语气严肃而低沉:“我比谁都希望爸爸健康的活下去,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不要说这么伤人的话。”
“可能是我多想了吧。”她轻声叹息:“回去之后,我想陪着爸妈,搬回家住。”
“无论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不要再说那种话,我承受不起。”
“对不起。”她悄无声息的流泪,心脏钝痛。
“小悦,我欠你的,我一定会还。无论你想怎么惩罚我,我都听天由命,一切都等我们回家之后再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天真的以为,风浪远去,殊不知,一切,才只是刚刚开始。
第二天早晨八点半,距离宋辞请来的专家踏入该医院,已经长达一个半小时。于父腰上垫着枕头,已经可以稍稍的坐起来一些。徐女士坐在旁边,拉着女儿的手,对着窗外发呆。
于悦看看笔直的站在门口眺望远处的宋辞,默默的低下了头。
结果出来的前夕,每一分一秒,都是难言的煎熬。
伴随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家四口都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医院院长第一个迈入房间,未等开口,就先深深的鞠了一躬,久久没有起身。
诧异四起。
“很抱歉。”他徐徐的开口,满满的愧疚:“由于我们实习人员的一时疏忽,弄混了几个病人的拍片结果。”他顿住,似乎是在竭力组织语言:“于先生,并没有得癌症。”
于悦倒吸一口凉气,站
起来。
徐女士也随之站起:“那手术?”
他诚诚恳恳的再次鞠躬:“就是我们医师在进行手术操作的时候,发现的这个问题,于先生体内并没有癌变的状况,非常非常的抱歉,我们医院,会对你们进行赔偿。”
宋辞把几个专家挡在门外,院长口中那个实习生,低垂着头,跟在院长身后鞠躬。
于爸爸松懈,往后倚了倚,苦苦一笑。
因为一时疏忽,家庭笼罩在死亡阴影下,几欲支离破碎。因为一句抱歉,他凄凉躺在手术室中,被人开膛破肚。
一面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喜悦,一面是对于这个惊天乌龙的苍白。
他无言的偏过头去,吐出一口浊气。
徐女士极力克制着颤抖,调整着吐纳:“当真是你说的那样?”
“确实是我们的疏忽,请你们谅解,我们会尽快的处理好这个问题,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院长用官方的语气回应着,无奈的摇了摇头。
于悦早已泪流满面,她拖着僵硬的步伐,慢慢接近眼前并排的两人,颤巍巍的举起指尖对准他们,用尽全身的力量,爆发出一声惊人的嘶吼:“我□妈!”
一室人皆屏住呼吸,怔愣。
“你们怎么能如此草菅人命,你让我们谅解你,谁来体谅我们的心情……?你知道癌症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爸爸对于一个家庭的意义是什么吗?你们凭什么在我爸爸身上随意的动刀子,补偿?你们拿什么才能弥补这一切?”
宋辞一个箭步过来,圈住失控的于悦:“你们先出去。”
“不能走!”她的指甲陷入他的手臂中,声嘶力竭:“他们不能离开这!”
“小悦,别这样。”宋辞用手臂禁锢住她不断颤栗的身体,“听话,冷静一下。”
于爸爸双手覆在脸上,不忍心再看下去。
院长为难的站在原地,实习生往后退了一小步,怯怯的看着发狂的于悦,胆战心惊。
积攒了多日的恐惧与绝望在这一刻悉数爆炸,叫骂完之后,她双手揪着宋辞的衣领,扑入他怀中放声大哭,小兽一般哀鸣。
不懂,他们都不懂,那种频临于死亡的惊恐,那种即将失去至亲至爱的悲痛欲绝。怎么能是一句抱歉,就可以烟消云散的。
多少个小时,她挣扎在崩溃的边缘。
而这一切,本不应该发生。
她如愿了,梦醒了,可是梦境中的伤痛依然刻骨铭心的提醒着三天来发生的一切。这一场噩梦,实在是,太久了……
辗转了几日,终于回到了家中。
推开门的那一刻,家的气息扑面而来。
看着熟悉的摆设,久违的归属感笼罩。于悦深深呼吸一口家的味道,久久的不愿它离开身体。
徐女士走在最前面,忽然转身,直直的看着老公十秒钟,尔后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毫无预兆的,痛哭出声。
“于邦国!你这个老东西,你吓死我了你知道么!你知道……么……”
从得知他病情的那一刻开始,她不允许自己软弱,不允许自己崩溃,不允许自己流一滴眼泪。
她要强了一生,张扬了一世,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在命运选择把灾难降临在他身上时,她唯一的选择,就是比他更坚强的守住他,不撼动分毫。
她做到了。所以在雨过天晴之后,她苦苦压抑的那些悲恸,是时候,悉数涌出了……
于爸爸傻傻的咧着嘴笑,笑到满脸泪水,哄着怀里那个早已年过半百的小老太太。
“老婆啊,我都知道。”
我知道那些你伪装出的坚强,也知道你比谁都害怕我一命呜呼。怎么办呢,除了假装不知道,除了心疼着你笔挺的身影,那时的我,又有什么权利对你说一句,别害怕,我不离开。
“我就是欠你们于家的……我嫁过来就是被你折磨的……我真以为你要走了,我以为我这一辈子,就这么完了……”
“哎呦”于爸爸梳理着她头上歪七扭八的卷发,脸颊蹭着她的额头:“下一次,我真要走的时候,保证不提前吓你,我闭着眼睛蹬上腿,干脆利落,好不好?”
“你敢!”
“那我努力的把你先伺候走了,我后脚跟上,这总行了吧?”
“我呸你个臭乌鸦嘴。死来死去你没完了是吧!”
“好好好……咱都不死,咱使劲儿活,活到咱家姑娘都满头白发了,活到咱外孙都娶妻生子了,咱们一起变成两个老怪物,逮着谁吓唬谁,这样可以把?”
徐女士破涕为笑:“刚酝酿好的情绪,被你搅合
没了。”
“于悦,过来气气你妈,小老太太等着拿你撒气呢!”
“别喊了,你闺女跟你女婿上楼了!”
“嘿,俩小人儿挺有眼色的,还知道给我们留个二人世界?”
“你女婿的确是有眼色,你姑娘,恐怕是怕看见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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