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风流》第122章


原 来,自从燕归继位,以朱大人一派的老臣已经十分不服,亏得燕归厉害,加上先帝余威,还能辖制他们,后来燕归去了庆城,无忌成为代君,本来以为这样的小孩子 就算登基,要拿捏自也容易,不料无忌虽小,颇有主张,更加上凡事必请教陈兰桡,又参考满朝文武建议,绝不是那种偏听偏信,急怒焦躁或者耳根软无见识的毛头 小子,对他们竟无好处,这些根基深的朝臣越来越觉着自己地位不保,于是,便想要鱼死网破,背水一战。
他们自以为行事机密,不料却 早有人看出端倪,自从宫内禁卫副统领被换,范大成已经悄悄地跟陈兰桡通过风,本来区区一个副统领不足为奇,何况此事做的稳妥,前统领是因为正当罪名被革职 查办才有这个空儿的,若是愚笨一点的人必看不出端倪,但兰桡一听,就知道这些人欲行反叛。
这副统领的官儿说大不大,说小却又机巧的很,掐着宫外跟宫内的通道,若是放些图谋不轨的人进来,或者自行起事,都足以变成翻天之举。
既然知道了这根源所在,以后的安排就容易多了,将计就计换了皇后的人,又假作不知,引朱大人一派杀进宫来,正好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看着无忌喜笑颜开,陈兰桡勉强一笑,蓦地一松手,银弓落地,而她身形晃动,竟是站不住,无忌跟紫姬双双上前救护,紫姬目光一转,惊见她底下的裙裾已经濡湿半边,当下大骇,忙叫传御医。
正月十五元宵日,于漫天飞雪之中,一场凶险的宫变消饵于无形,而将近子时的时候,魏都宫内发出新生儿的响亮叫声,陈兰桡诞下一名小公主,虽然是早产,但女娃儿十分活泼健康,母子平安。
小公主诞生的时候,关山万里之外,程立雪跟陈源率魏军入章国国都,是日,章国覆灭。
二十二日,战俘入魏都,其中很引人注目的一位,就是陈兰桡的旧识、章国的长公主左妃瑟。
☆、第90章
再度相见,恍若隔世,左妃瑟着简单的粗布素服,面容憔悴,神情惶惑,慢慢上前跪在阶前。
正值小公主睡醒,哭闹不已,乳娘便抱了来给兰桡,好不容易哄了安静下来,叫人又抱了去。兰桡才看向左妃瑟,见她低头不语,兰桡便起身来走到她跟前,左妃瑟听了动静,才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左妃瑟嘴角动了动,复低头下去。
兰桡见她脸色苍白,便道:“我听闻在城破时候,章王想杀了你吗?”
左妃瑟一抖,似想起那噩梦般的一幕,还未说话,就落下泪来,身后太监喝道:“娘娘问话,还不回答?”
左 妃瑟越发惧怕,大抖起来,兰桡抬手制止了那太监,又问左妃瑟:“你不必怕。”叫人扶她起来坐了,左妃瑟见状,才镇定几分,道:“是,父王叫宫人逼我自缢, 幸好……”当时章王见大势已去,怕女儿落在魏军手中辱了名节,就叫宫人伺候左妃瑟自尽,不料魏军来的快,才将人拦下。而章王同王后,聚集各色珠宝,于宫 内殿中。
左妃瑟打起精神,心中却仍是惊怕不已,不知陈兰桡将如何处置她,毕竟昔日他们之间相处的也并不如何融洽,先前左遥怡还处 心积虑地对付陈兰桡,更不惜潜入魏都暗害于她,而燕归之死,章国更是难逃其咎,如今章王跟王后等都已死,而皇族存活的人之中,她这位大公主自然是首当其 冲。
左妃瑟勉强抬头,道:“娘娘……看在……昔日的面上……”想到左遥怡所作所为,硬着头皮又说:“我并没有想害娘娘之心,所有之事,都是父王跟……二哥跟遥怡他们所为,我并不曾插手……”
陈兰桡看她一眼,转身缓缓坐了,道:“你不必着急分辩,我有话问你,你须好好作答。”
左妃瑟点了点头:“是,不知想问什么?”
陈兰桡道:“先前师神光跟我皇决战,两人均不知下落,你可知道内情?”
左妃瑟听到“师神光”三字,更是泪如雨下,哽咽道:“只听说是驸马、是师神光跟……同归于尽了,其他的并不知情。”
陈兰桡听了,心中一沉,这些日子紫鹿一直在庆城跟章国方面查询搜索,真是前些天,紫鹿悄悄地派人密报回京,原来是在麓山脚下一处地方,发现了一具尸身,已经有些面目全非,但从穿着里还能看出,正是皇帝的衣装。
但紫鹿也并没说就是燕归,陈兰桡听了这个消息,痛心彻骨,但却仍是不甘心死,心底仍是怀着一丝极渺茫的希望,或者说,她不敢让自己过于心死。
不料左妃瑟这里也并没有什么消息,陈兰桡微微仰头不语,左妃瑟抬头看到她的脸色,生怕惹怒了她,想了想,忙又说:“我虽不知道此事的详细,但是我知道燕归……他、他一直想知道的……”
陈兰桡一震,抬眸看去,她心念转动,刹那间反应过来,顿时复坐直了身子,她心中已经才猜到左妃瑟要说的是什么了,在先帝临终前念念不忘的、也让燕归一直耿耿于怀的,当初燕归的母亲柔妃带着他逃离魏国回到章国的真相。
左 妃瑟说:“当初那个女子……她被送到魏国,本是我父王定下的计策,是想在魏国后宫安插一枚棋子,让她用尽手段成为魏王最宠爱的人,最好可以蛊惑魏王变成一 个昏君,好让魏国衰败,而章国趁机……不料她虽然真的成了魏王最宠爱的妃子,甚至生下王子,却并未做什么对章国有益之事,而魏王更有一统天下的心思,我父 王甚是恼怒,暗中派人到魏都,送了一道密旨跟一种剧毒,让她伺机杀死魏王,还要挟说若她不从,就把她是章国细作之事透露给魏王……”
陈兰桡静静听着,心中隐隐作痛,柔妃自然不会下手毒害魏王,但是又无法继续留在宫中,所以最终她还是带着燕归离开了魏国回到章国。
她 回到章国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她原来就是出身章国,所以虽然无法完成“任务”,可还是选择回到故国,或者,是她因为自己的“背叛”而做出的一种恕罪?要知道 她大可以隐姓埋名,逃到别处去,其中凶险也不会比回到章国大,毕竟对章国而言她已经是一枚弃子,曾经是魏王的宠妃,无功有过地回到故地,生性残暴的章王又 会用什么法子对她呢。
可是她为什么没有毒杀魏王?她带着燕归离开,是怕留下燕归后,她的身份曝露,他一个人也难免受苦,但是回到章国,又能好到哪里去?她如此做,是好意或者……对燕归来说究竟算是什么?
她到底是不舍得她的孩子孤零零地被抛弃在魏国生死未卜的呢,还是……陈兰桡却不想去想后面一种可能,那简直是可怖极了,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可怖。她宁肯认定柔妃是舍不得燕归才带他一起离开的,定是这样。
殿内一片死寂,陈兰桡出神了会儿,问:“她是怎么死的?”
左妃瑟道:“父王不肯饶她,折磨了几年,她一病不起……就亡故了。”
陈兰桡道:“你们不肯饶的,还有燕归罢。”
左妃瑟复抖起来:“我不敢做那些事……都是遥怡跟哥哥他们……我原本也不知道,只听他们说起的。”
陈兰桡的眼睛发红,脑中忽地闪现一个旧日的影子,这影子在她心中摇摆而过,让她几乎不能自持,呼吸微微沉重了些,她握紧了腰间的佩玉,仿佛要将它捏碎,把所有的愤懑跟苦痛都浇注其中,然后捏的粉碎才好。
那个人,从头到尾不曾真正安稳快活过,他匆匆而来,复匆匆而去,对她而言,如同一个不真实的梦境,只是那种残忍却是极为真实的。
陈兰桡闭上眼睛,复又睁开,泪隐没在眼底,她扫一眼地上的左妃瑟,又看一眼周遭,因为燕归的出现,她身不由己地,一步一步,走到这个地方,走到这个位置,他却不在了。
陈 兰桡茫然四顾,宫阙重重,暗影憧憧,而走出这狭隘的殿阁,走到外头,放眼四看,是辽阔万里无边无际的江山,魏国的疆域比他在的时候更加广阔,他可能看见? 此刻的陈兰桡也比之前更加懂事,能干……可那个人却有极大的可能再也不会出现,她的心像是被冰凉的针扎了一下,忽然觉得孤寂且冷。
挥了挥手,叫人把左妃瑟带了下去,兰桡并不想为难左妃瑟,不管是于公于私,左妃瑟是章国残留皇族里至为尊贵的一个,就算是安抚那些人心惶惶的皇族跟章国百姓们吧……何况,左妃瑟性子温吞略带懦弱,昔日的恶行她也的确并未插手,至于其他,兰桡已经不愿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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