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砂笺》第12章


那是精灵路,那一定就是精灵路! 
砂的脸色变了。 
他要阻止她。 
可他没有魔法,他所有的在这个空间里也施用不了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星的眼睛变色了。 
那是——破碎。 
砂的心里也在破碎。 
可星忽似长吸了一口时光。他的形体忽然变了,变成了一个瘦瘦的男孩的身影,他忽然在沙地里坐了下来,坐在那条蜿蜒的银白色的精灵路上,坐在那蛇杖黑信探出的路的尽头,瘦瘦的身影硬硬地挡住了这世界最可怕的女巫和她手里蛇杖前伸的路。 
但他没有魔法。 
他没有进攻的魔法。 
也等于没有抵御进攻的魔法。 
洛可可的黑蛇在她的头发里黑得发碧了。 
星的眼睛忽然笑了,他向空处看了一眼,似看向尘世间。那一眼,象含着泪的微笑与含着笑的忧伤。可一眼之下,砂只觉得,他看向的正是自己。 
那本该在尘世间操场上的自己。 
然后星的嘴唇动了。 
他轻轻地念了一句咒语。 
那是他催动起他唯一会的,但精灵界却没有别的人会的最没用的魔法。他的嘴唇轻轻地在动: 
让全世界所有的细雨落在全世界所有的草地上 
“让全世界所有的细雨落在全世界所有的草地上……” 
砂听不见它的声音,却从唇中读出了他的语言。 
女巫洛可可张狂地笑了:“就凭你一个童子级的精灵,还想挡住我的路?我要把你烧成虚无,烧入腐烂,烧入灰尘。” 
她浓绿的头发一时就向星卷去,象世上所有浓密的死水,锈沉沉的,带着可融化最坚固金属的热与腐蚀,烧了过来。 
星静静地抬起眼,他的眼神象透明的,他的整个人又变成了那样的透明,可他银色的十指在飞舞,指到哪里,哪里就一片绿草生出了,在这瘫黄滩上生出了。 
然后,细雨来了,点点滴滴,唏唏簌簌,悠悠荡荡。全世界所有的细雨落在了全世界所有的草地上。那么空透的雨,那么空灵的绿,就在他银色的十指下发出了。 
那一条银色的蜿蜒着的通往精灵国的路就这么被绿草遮盖住了。 
砂猛地站住,他终于看到了全世界最美好的景色——在那瘫黄之上,在那遥不可捉的湛蓝之外,在女巫那墨绿色的浓发下,那绿就那么生发出来了。 
星——精灵星的魔法原来是这样的。 
洛可可的脸色忽然变了。那草地,那细雨,落着这世上所有生灵都不忍踏破的宁溢。她要踏入吗?她要一脚脚毁坏掉这样的绿吗? 
那绿,与她自己头发的绿是如此不一样啊! 
那草地漫天漫地的在生长开去。那细雨无忧无虑地在生发开去。女巫已经浓腻了几千年的心中忽裂了一丝缝,露出了她久藏之于内的最珍贵的汁液。 
那汁液滋长着那绿,似乎在她心头所有的缝隙上长出枝蔓。 
她的泪滂沱而出。 
——象所有母亲一样,象一个母亲所能有的那样,最滂沱,最恣肆地泄出。 
——宁,我终于懂得你小小的心里的世界了。 
——当日,在你心底的世界,原来是这个样子吗?或者它不是雨,不是绿,不是草坪,而是别的色泽,别的绝美。你为精灵所诱,是要创造与滋润这样的一个世界吗? 
她一头墨绿的发在瘫黄滩上簌簌而动。 
——精灵,它们给予女儿的原来是这些吗? 
《星砂笺》之9
I、 那痛苦象一支响箭 
灰。 
别样的灰。灰沉沉的一种声响爆开了。那象十万天兵搅动的车马的声威。 
——灰天宫来了,灰天宫的天将们来了! 
草地上的星一抬眼,他的眼中充满了绝望。 
十万天兵,灰天宫居然出动了十万天兵!那绝不是他的小小魔法可以抵挡的。 
空中传来灰沉沉地大笑:“女巫洛可可居然破不了这个小小的魔法!她心动了,她心疼了,可笑啊可笑,可笑的人类,他们就是修成了最高级的巫术,还是有这么软弱的感觉的。” 
然后,只听得车轮声,轂声,铃声,轴声,马蹄声,嘶鸣声,盔甲声,刀枪声,响成一片,磨擦成一片。 
那声音来自空中。 
然后,那被他们从空中碾压出的声音的灰尘就落下来了,无可阻碍,极为可恶,但难以抵挡地落下来了。 
声音的灰尘,车轮子的灰尘,马蹄的灰尘,金属的灰尘……种种种种,都落向星身边的草地上来了。 
这个魔法,这样的绿,这样的雨,灰天宫的天将们也不愿落在上面,怕一不小心,会伤了自己。 
——这个魔法真古怪,象全世界的细雨落在了全世界的草地上——也真好笑,灰天宫的人再也想不到这宇宙中还有精灵习炼这么脆弱的魔法。 
这样的魔法能拿来做什么呢? 
但那脆弱也自有它的一种可怕,看看女巫洛可可就知道了。所以他们不下来,他们要用灰尘压垮它。而不让它得一缝之隙侵入他们那闭锁的内心。 
草一叶叶,一片片地蒙上了灰。雨,细细地,挣扎地在一天飞灰中下着,却挣扎不出泥泞的命运。 
那灰还要向精灵星的身上侵去,可一到他身边,那灰就散了。 
可漫漫的草地中,渐渐渐渐,被灰压出了一条银白的路了。 
那是精灵路。 
在尘灰的刺激下,显出的精灵之路。 
毕毕留下的痕迹之路。 
精灵星却在勉力挣扎着。 
它在尽自己一个精灵所能拥有的所有脆弱的法力与魔术,所有的生命与汁液在做最后的挣扎。 
一个最没有魔法的精灵在孤独地守候着一条精灵之路。 
一个童子级的精灵在阻挡着十万天兵通往精灵国的路。 
他在阻挡毁灭。 
阻挡灰天宫。 
可它的身子为什么在颤?为什么象是越来越透明得不可成形?为什么摇曳得都难以凝聚了? 
它的力尽了吗? 
砂在心里嘶吼:不要! 
——他不要这样! 
哪怕对面是灰天宫的十万天兵。他也不要精灵星耗散成无形。 
然后,他听到了一点耗散的消息——那不是破碎,而是耗散。精灵星力尽了,它要耗散成虚无了? 
再也,再也没有了?没有了精灵星,没有了他的眉毛他的笑,什么都没有了? 
可仅仅半月前,它还大笑着说:“我是我!” 
远远的宇宙的海里忽然腾起了一道光。 
那象是星光。 
可那不是这宇宙的星光。那光让砂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它,来自于‘无’界。 
难道,那一缕‘无’界的光穿越过‘有界’与‘无界’的最坚韧的膜,就是要来引领精灵星回去的吗? 
返回‘无’界,返回那永远的虚无? 
那光颤抖着向星扑来,它起于湛蓝的宇宙之海,来自遥远的渺无凭依的‘无’界,窜上瘫黄滩,穿过细雨,穿过灰尘,穿过已经快被灰覆尽了的草地,向星接引而来。 
它颤抖得象一线痛苦的音韵。 
它的光不可为所有的物质反射与吸收。灰天宫的劫灰也阻挡不了它。 
但它忽然抖动了一下,怎么,在场的人还有谁可以将这‘无界’的光加以引动? 
砂的心里忽似涵纳进了一点什么。 
接着,他的心里裂心裂肺地一痛! 
那是痛,真正的痛。 
原来——痛是这样的…… 
砂忽然一口咬破中指,一点血流出,他一下把它滴在手里从颈口强崩下的‘星砂’之上。 
只听他叫道:“我以尘埃与星砂的灵力起誓,以‘大千’起誓,以我所有的生命起誓,我要……” 
——他在召唤,他在召唤他所有的魔法。他就是拚力也要一试。 
然后,他的心窍忽似开了。 
“我要弓!” 
他用那粒星砂划破了自己右臂上的伤疤,沾起那一点灰白的尘埃,醮着血,在空中张手一划。 
空中忽凝固起的是一把灰白的弓。 
那是‘大千’所化的这世上能有的最强韧的弓。 
这是他的弓。 
然后砂手里的‘星砂’划过一条直线。 
他在给那弓上弦。 
一条晶蓝色的弦。 
那是‘星砂’所有灵力所化成的弦。 
接着,他一招手。 
那才腾跃而出,来自于‘无界’,掠入瘫黄滩,划破劫灰的那一道星光就向他飞来了。在他强力的感召下飞来了。 
——少年砂以尘埃‘大千’的魔法凝弓,以晶蓝为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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