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爱情来过这世上》第15章


菊还是看着那张脸,就在棺材盖被钉上的一刹那,幻觉出现了,她忽然发现躺在棺材里那个人就是自己,象睡着了般,双目紧闭一语不发,也象是在等什么人,等累了,就先闭闭眼养养神。等谁呢?白菊想,我究竟要等谁呢?想不起来,真的想不起来。但肯定是在等某个人,这一点是勿雍置疑的。白菊很努力的想那个人,闭着眼想,想到心口疼痛不已。她忽然觉得自己很累,想休息,回到家躺到床上还是累,睡不着,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只感觉浑身滚烫,就象在沸水里煮一样。白菊不知道,她其实正在发烧,烧得象一块红炭,几乎就要冒烟了,家里请来卫生院的医生给她打针,针头扎下去她动都没动,毫无知觉。
药水起了一点作用,白菊的温度有所下降,也开始恢复了一点意识。她听到母亲在她床头哭,听到很多人在她房里走动说话。那些声音很熟悉又很陌生,忽远忽近,嘈嘈杂杂,都听不太清。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个声音特别清晰的在她耳边响起,是个女人,很亲热的在唤她说,别睡了,该走了,跟我走吧。白菊努力的睁开眼,房里没一个人,声音是从窗外传来的,还是那个女人:出来啊,我带你走,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好地方?什么好地方?白菊心里纳闷,但没说出来。可是窗外的女人好象知道她心中的疑问似的,继续诱惑她说,你去了就知道了,真的是个好地方,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没有仇恨,只有快乐。电子书,很多很多的快乐。
白菊被说得心动了,她迫切的想要看看那是个什么地方。于是她走出房间走出堂屋,在院子拐角处,那女人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拿起那个瓶子一起走。白菊一看,拐角处一个堆杂物的竹篓子上真的有一个瓶子,白菊看不清里面装了什么,拿起就走,她已完全失去自己的意志,梦游般的走出院子来到了漆黑一片的田野。天还没亮,四周很寂静,只有田间此起彼伏的蛙声唱得热闹,它们好象也在催促白菊:走啊,走啊,走啊。往哪走呢?白菊有些不知所措,那个神秘的女人好象洞悉一切,马上诱导她说,往前走,往前走,到油菜地里去啊。白菊就真的走进一片油菜地,月光下的油菜花寂寞而哀伤的随风翻飞,花浪一阵接一阵的涌向茫然不知所措的白菊,她四处张望着,寻找那个唤她来的女人,终于,那女人从花浪中飘然而至,背着月光,看不清满目,但声音却极其的熟悉:白菊,我跟你都是生不逢时,都是被男人害惨的,活着没什么意思,我现在是解脱了,你不想解脱吗?你不想见你的细毛吗?他就在那边等着你呢,我也在等你,我跟你作对了这么久,没有你还真不习惯,过来吧,我们化敌为友,再也不会为那些个臭男人针锋相对,我们好好相处,好吗?
你是谁?白菊在心里问。
我是严明玉啊,你不记得我了?前天你都给我送了行的,我很感动,没想到你不计前嫌特意给我送行,我在那边很孤单,又惦记你,想让你过来陪我,你过来吧,我等你,你的细毛也在等你!
细毛?我的孩子?白菊想起来了,顿时泪如泉涌,这些天一直让她心痛欲裂的不正是她的孩子吗,她决定去找她的孩子,她不能没有孩子。那女人趁热打铁,继续唆使她:喝下瓶子里的水,你就可以马上见到你的孩子,一切就都解脱了,喝下去,马上喝下去!
月色凄惨,蛙声齐鸣,花浪滚滚。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白菊木然喝下了瓶子里的“水”。是毒药!在她倒向油菜花地的那一刻,那个恶毒的女人骤然狂笑起来:哈哈哈,白菊,你也有今天哪,我没个好死,你也一样,你以为我死了就会放过你吗,我要你来作伴,没想到你真的来了,你真是蠢得死哩,哈哈哈……
很多公社里上了年纪的人后来都说,那天晚上他们真听到了隐隐约约的笑声,很凄厉,还有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很多年后那声音都挥之不去,第二天,人们就在油菜花地里看到了他们最不忍看到的一切。ZEi8。Com电子书
殷海波做梦也没想到那船会沉。当汹涌的江水将一切吞没时,他和怀中抱着的细毛被冲散了。他是识水性的,在水里挣扎了几下又吞了几口江水后很快浮出了水面,他马上看到了不远处扑腾的严明玉,那女人显然不会游水,殷海波正准备游过去拉她一把,旁边水面上挣扎的一双小手牵住了他的视线,那是个孩子,求生的本能让那小脑袋拼命往水面上扑腾,只腾出半个脑袋殷海波就认出那个孩子就是细毛,他几乎想都没想就朝孩子游过去,抓住孩子后他将其顶出水面,又朝被水呛得半死的严明玉游过去,在接近那女人时他犹豫了,他知道他只能救一个,否则三个就会一齐死。
犹豫。其实也只是犹豫了两分钟不到,殷海波就知道他只能救孩子,孩子的小手死死抓住他的衣领,惟恐他意识中的父亲会抛下他不管。殷海波不忍拿开那双与他生死相连的无助的小手,他顶着孩子从严明玉的身边缓缓游了过去,不顾那女人在水中对他破口大骂,他不敢回应,直到身后渐渐恢复了平静,他才最后回头朝严明玉落水的地方喊了句:婆娘,对不住了,我没有别的选择,娃儿还小,你别怨我,来世你再找我算帐吧,我等着!
殷海波就那么一直顶着孩子游过了半个江,好几次他都坚持不下去了,可是看着手中的孩子他只能咬呀硬挺着,快到岸边时他被一艘渔船救起,当时他已筋疲力尽,看看船板上安然无恙的孩子,他在心里对自己惦念着女人说,唉,老子这辈子是做了不少缺德事,菊啊,你看吧,我把你的崽救了,你不会再吵着要离开我了吧,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你的崽就是我的崽。
殷海波哪里知道,在他带着细毛回家的途中他惦念着的女人已离开了人世。白菊的尸体是被一群孩子在油菜花地里发现的,那群孩子中就有夏桑桑。她当时正拿着个玻璃瓶准备和伙伴们去油菜地旁边的水沟里捉蝌蚪,在她蹲着的时候,水沟对面起伏的花浪里隐隐约约显出一个横躺着的人。她叫上伙伴,跨过水沟朝油菜地摸了过去,推开油菜花就什么都看见了,伙伴们尖叫着四散逃开,只有夏桑桑傻了般钉在了那个地方,目瞪口呆。而花浪簇拥中,白菊的身体搐成一团,双手捂着肚子,显然死前经过很痛苦的挣扎,特别是她的嘴层乌紫,头发零乱,眼睛是半闭着的,问题就出在那眼睛上,白菊怨恨和绝望的目光正好对着极度恐惧的夏桑桑,仿佛在质问她,你该满意了吧,我今天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记住我的样子吧,我要你一辈子都忘不了!忘不了!
象是预言,也象是咒语,时至今日,不论夏桑桑如何忏悔,白菊倒伏在油菜花中的惨景在她的脑海里就是挥之不去。我想白菊是恨我的,否则她不会死后还要用那样的目光看我。我现在写着她的故事,她还是那么看着我,在我的脑海里一直那么看着我。
白菊死不瞑目。公社里年纪大的人说,这孩子有心事,她还没见着她要见的人。谁都知道白菊最想见的人是谁。于是马上就有人连夜赶往县城。
张平那两天心里一直就不踏实,说不清缘由是什么,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象心里某样东西被活生生的剥去了一般。连皮带肉,剥得他剜心般剧痛。他病了,那天下午开始就一直卧床不起,发着烧,脑子里一片混乱,直到晚上医生打了两针后才沉沉睡去,睡得很踏实。恍惚中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不知怎么躺进了一口棺材,棺材里面还睡了一个人,那个人握住他的手在他耳畔说,你终于来了,我等得你好苦,我们终于在一起了。他也握紧了那双手,四周一片冰冷,唯有那双手是温热的。他和那双手一直就那么握着,仿佛从来就未曾分开过。他想看看身边的人是谁,可是怎么也起不来,他挣扎着,忽然大叫一声,睁开眼,天亮了,原来是一场梦。
张平浑身都汗湿了,他看着焦虑的妻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了,平,你发了一夜烧,把我都吓坏了。
她走了,不在了。张平喃喃的说。
谁走了?你在说什么糊话呢?
她终于还是走了,招呼都没跟我打一声。张平还在说糊话。
你怎么了,平,别吓我。妻子紧张起来。
她在等我,你知道吗,她在等我。张平哽咽着抱住了妻子。
临近中午的时候,这边的人赶过去了。当时虚弱的张平正坐院子里晒太阳,看到来了人,什么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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