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爱情来过这世上》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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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记住了。张远平含泪说。
我是见过张远平的。第一次是在1989年,南平小学被拆之即,当年曾在那所学校就读过的学生都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大家都无法抑制自己的悲伤,聚在一起举行了一个简单的拆除仪式,眼睁睁的,那座破落的旧校舍就被推土机轻而易举的推倒在滚滚尘埃中。在校舍轰然倒塌的那一刻,我看了看围在一起的昔日的同学和老师,大家都低着头,几乎没有一个人敢直视一段岁月的结束。而人群中,我看见一个衣着朴素的农村妇女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切,那妇女我没什么印象,但一看见那孩子我内心的某个地方就被触动了一下,那眉目,那神态,虽然雉嫩却隐隐约约透出他父亲的影子。我一直就那么定定的看着那孩子,恍若隔世。
我走过去,微笑着问那孩子:“小朋友,读几年级啊?”
那孩子很害羞,怯怯的看着我不吭声。
“快告诉姐姐,这孩子,咋这么胆小。”妇女对孩子的羞涩感到很不好意思。
“读,读二年级。”孩子终于开口了,看来我的微笑起了一点作用。
后来我就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那孩子攀谈,当时那么多人,恐怕只有我知道那孩子的真实身份。再后来大家被邀请去参观不远处新落成的南平小学,当然,南平小学也随着改了名,叫南湖小学,新校舍全是现代化的,学校周围已被开发起来,体育馆、游乐场、当年的郊区已和市区连成一片。我对眼前的一切感到陌生,匆匆看了几眼就告辞了,临走时我又看到了那孩子,深深看了一眼,我对孩子身边的妇女说:“小远平将来一定很有出息,跟他爸爸一样。”那妇女望着我瞠目结舌,因为她并未告诉我那孩子叫张远平,更没告诉我他就是张平的儿子。
我没有理会她的惊讶和疑惑,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二次的见面是在十年后,我已毕业参加了工作,有一天突然接到一个熟人打来的电话,告诉我张老师的坟要迁走了,因为那个地方已经征收要建一座度假村。我当时接到电话半天没说一句话,心沉到了谷底。按照那个熟人告诉的日期,我去参加了张老师的迁坟仪式,毫无疑问,我再一次的见到了张远平。
参加仪式的人还是不少,都是张平从前教过的一些学生。既然要迁,肯定就要先掘,我没看掘坟的过程,远远的躲开了,我受不了那场景。尽管我从内心渴望再看一眼敬爱的张平和白菊。谁都想得到,过了近二十年,他们早已腐化为泥,但内心的渴望仍不可遏制。我就是带着那样一份渴望远远的躲在一间即将拆迁的平房前,深情的望着远处一大群人在挖掘一段肝肠寸断的历史。直到两位故人的遗骨被掘起后重新放入事先准备好的棺木,我才上前探视,只见人群中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扑在新棺木上失声痛哭,另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也在一旁抽泣。那少年俨然就是张平的翻版,惟有那双眼睛象白菊,水汪汪的,那样一双眼睛如果生在一个女孩身上该是多么的美。我那样想着也那样看着张远平,他当然不认识我,他永远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叫夏桑桑的孩子曾经背叛和伤害了他的父母,并且这个孩子注定了要用一生来忏悔。
我忏悔着,双泪长流,整颗心也都在浸润在伤感的回忆中,过去的一切真的已经过去,因为眼前的一切是那么陌生,陌生的楼群,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们。过去的山丘竹林不见了,绿油油的菜园没有了,清彻见底的水库也消失了,蜿蜒的田间小道更是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宽阔笔直的水泥大道,好象那些人和物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但我记得有一句诗说过“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鸟儿已飞过”,我知道,在我的心里永远有他们的痕迹,而且时间越久远痕迹越深刻,到现在,几乎已经是烙印了,那烙印总在我对人生表示怀疑的时候提醒我,爱情是来过这世上的,这世上并非没有永恒的东西,比如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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