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话》第363章


他们在议论不平的时候,陈湘如正讷讷地望着屋顶,脑子里一片空白,乳母抱着个小小的孩子坐在一边,那孩子不哭不闹,就连脸蛋也小得像苹果,眉宇之间,依稀有着周八的容貌。
原是两个的……
像陈相富和陈相贵兄弟一样。
可现在,就只得这一个了,还是这样的瘦弱。
陈湘如一想,眼泪就滑了下来。
赵婆子打帘进来,“夫人可不敢哭,你还坐月子呢,莫哭伤了眼睛。”
王婆子亦道:“许是天意,连老天爷也疼二少爷,所以就带走他了。”
“你莫担心,大少爷的疝气问过李老郎中了,他说过了八个月就能割掉,小孩子恢复得快,是不会影响的。”
陈湘如伸出手来,“让我抱抱。”
乳母小心翼翼地把孩子递给她。
怎的这么小!
但凡见过的都会说小吧。
陈湘如抱在怀里,定定地想着:这一世她做母亲了,她当知足,前世未能实现的心愿,今生都圆满。怀里的孩子,是她的儿子,是她与慕容鸣的儿子。
她能生一个。待养好了身子就可以生更多。
她要生很多的孩子,看着他们簇拥在自己的身边。
*
遥远的雁城,八月初的秋月更显皎洁、冷傲。
周八紧握着从江南传来的加急家书。这是慕容大嫂写来的,说陈湘如被人陷害食用有毒的食物,险些一尸三命。
现在,陈湘如虽算产下了两子,只是次子生下来就没了,长子也体弱得不成样子。
三房、周玉新、丁翠芬……
又是他们!
他们阴魂不散。就这样追逐着。伤害着他最看重的人。
三皇子惊疑地看着周八:“你要告假?”
“是!我要告假去江南,湘如难产,我得回去。”
“回去又如何。就算你有汗血宝马,昼夜不停能赶回去,待你赶到,她许已经生了。”
陈湘如已经生了,可他还是不放心。
他们的孩子这个样子,他不能安心待在雁城。
周八抱拳半跪:“请殿下准允,我必须得回去!周玉新……他太可恨了。明知道湘如沾不得桃汁,居然用桃汁做饼给她吃,湘如桃毒发作,这才动了胎气的……”
三皇子俊朗的面容微微一沉,对于周家几房的争斗他是知道的。
周八伸出手,将信递给了三皇子。“我必须回去。我要是不回去,我怕湘如她撑不下去。殿下。我是男人,是她的丈夫,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不能陪在她身边,我会为此愧疚一辈子的。殿下文治武功皆是不俗,末将告假,待我回江南看了妻儿就尽快回来!”
冲动!
这是三皇子对周八的定义。
不仅冲动,在军中还是一个急暴脾气。
三皇子试探式地问道:“本王若不允,你将如何?”
“就是擅自离营,我也要回去。”
果决得不容商量。
他能不允吗?就算不允,他还是离开。
三皇子有些失望地摇头,同时心下却有些欢喜,周八就是个莽夫,能有甚出息,也只有莽夫才不会有野心,也才最好掌控。
“别耽搁太久,早去早回。”
“谢殿下!”
周八整好行装,只带了秦冲离去。
三皇子站在城墙上,看着月夜下如离弦之箭般急驰而去了周八,“他身边的侍卫是从哪儿来的?”
周五爷曾问三皇子“他们不是你送的么?”
既不是三皇子送的,那么又会是谁送的?
冀王?
不,绝无可能。
谁都知道,周家是他的娘族家,没道理支持一个外人。
那么,这侍卫不是周淑妃,便是当今皇帝。
但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三皇子思忖一番,道:“父皇给周八送侍卫,这是什么意思?”
一边的心腹侍卫道:“殿下,会不会是为了监视归德将军父子?”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又或是为了保护周八。
三皇子现下已经肯定那几名护卫是康正皇帝赐纸周八的,原因很简单,若是周淑妃赏赐的,肯定会告诉他。
无论如何,这次周家三房如此算计周八奶奶,三皇子着实有些看不过去。这三房的人手段未免太毒辣了一些,连人家的妻儿都不放过,而他还想着他日登基要重用周家三房,此等对家人狠毒之辈,他是一定不用重用。
当天夜里,三皇子就写了一封给兴国公,厉斥周家三房。
*
陈湘如整日躺在榻上,吃了睡,睡了吃,每天还要喝李老郎中开的汤药。
“景儿,都半个多月了,你还不哭不吱声?你不会是个哑巴吧?”
赵婆子夜里进来送羹汤时,就看到陈湘如抱着抱子在那儿自言自语。
“一定是哑巴,多少天了,就没听你哭过。”
陈湘如抱着他,看着那小小的脸蛋,近来倒长开了一些,听王婆子说,奶也吃得更好了,不像早前,似乎连奶都不会吃。
他睁着一双明亮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陈湘如。
第346章 夫妻聚
外头,传来了一阵异响。
赵婆子打起帘儿,正要喝斥,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惊呼一声“将军”。
周八披着战袍,衣袂生风,披着月色,一脸风尘,“夫人在内室?”
“是……”
周八一转身,挑起帘子,看到坐在榻上抱着孩子有些发呆的她,心头一阵疼惜,“湘如,我回来了。”
是她的幻觉么?
这个时候,周八应该还在边城。
她愣了一下,看着孩子道:“景儿,娘一定是病得厉害了,你爹在边城呢,哪里脱得开身,这会子不知道是在打仗还是在睡觉。不过景儿,你是不是该睡觉了,小孩子要多睡才好……”
景儿,这是他们给孩子取的名。
他们说好了,另一个要叫慕容昊。
离开范阳时,夫妻俩便商议好孩子的姓名,是一对男孩便唤:慕容景、慕容昊;若是女孩就唤慕容雪、慕容霜;若一男一女又唤作:慕容景、慕容雪。
“湘如!”周八走到榻前,又唤了一声,陈湘如讷讷的抬头,待看清他时,眼里的惊色更浓了,“周八”,满满的深情,还有难抑的愧意,“昊儿……我们的昊儿没了。”
乳母正打瞌睡,突地见着一个男人出现,抱了孩子离去。
陈湘如抱住周八就开始痛哭起来,那声音道不出的委屈、悲伤。
下人们听到这哭声,皆望了向她的内室,谁也没进去。
“我回来了,是我让你受苦了……”
“不,是我不好,是我没能保护好昊儿。”
两个人相对而坐,久久的相依。
愧意如潮,在他们的心头却有截然不同的意味。
他的愧,是在她最痛苦的时候,他没在身边,她独自面对旁人的算计,独自面对他人掳走弟弟的痛苦,甚至独自去救过自己的弟弟,打击敌人。
而她的愧,身为他的妻,便是为他生儿育女,可她却连他们的孩子都没保护好。
任何的话语,在这一刻都显得多余,周八久久地拥着她,伸手给她拭去泪水,这一刻,他心头的柔软也只为她。
待屋里的哭声小了,绿菱捧了碗汤面进来:“将军,先吃一碗吧。”
周八道:“湘如,你先歇下,还坐月子呢。”扶她躺下,又给他掖了被子,“别再哭了,小心伤了眼睛,大嫂把什么都写在信里了。”
他的妻儿,险些就被周玉新给生生害死了。
身为男子,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儿,如何立于天地之间。
前世,周玉新算计他,今生周玉新也害他妻儿,这个仇,他不得不报。
吃了饭,陈湘如抱着孩子,夫妻俩就这样看着这个小小的孩子,他已经在襁褓中睡熟了,偶尔还会蠕动着嘴唇。
“想不想抱抱景儿?”
“好,那我抱抱!”
把孩子小心的搁到他怀里。
这一次,慕容景是他的亲生骨血,是他与心爱女人所生的孩子,而那模样却是这样的熟悉,像他,又像她。
安好院里,白日由绿芰、赵婆子服侍,夜里就换作了王婆子和绿菱。
两个人说了一阵话,陈湘如把孩子交给了绿菱,绿菱又小心地抱给了乳母。
这夜,周八独在二进榻上睡熟,借着灯光能看到陈湘如。
过往点滴又涌上心头,凭什么周玉新要这样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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